第四十四章 到底是怎麽來的
入夏後的海城,就時常會暴雨狂風。
而楚蔓的鬱金香苗圃,也因夜裏的一場大雨,變得七零八落。
站在一旁,穿著一襲香雲紗的旗袍,腰肢纖細的楚蔓看著苗圃,麵無表情的模樣,亦是讓人看不透。
忽而,家裏的管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夫人,夫人……”喘著粗氣,管家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楚蔓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說道:“出什麽事了?”
“夫人……是老爺,老爺回來了。”管家說這話時,一直緊張的看著楚蔓。
五年前,楚蔓和聶霈分居鬧得滿城風雨,再後來又是聯合兒子奪家產,這一係列的事情,弄得到現在聶霈這個名字,在聶家老宅都是禁忌。
不過出乎管家的預料,楚蔓聽到後,也就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跟著就說:“請進來吧,來者是客嘛!”
說完,她就轉身往屋裏走。
不過一邊走著,她一邊冷哼道:“怪不得我的花兒都死了,原來是今天有瘟神登門啊!”
管家沒有走遠,自然是聽到了這句話,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按理說,聶家的產業應該由聶家的子孫繼承,五年前聶霈還是精神健碩,根本用不著那麽急於退位,可沒想到楚蔓在後來給了他狠狠一擊。
無奈,隻能把聶家掌權人的位置交給了兒子聶容崢,而聶霈自己隻得灰溜溜的出走。
這一走就是五年,任誰也不知道音信。
靠著椅子,穿著旗袍的楚蔓低頭擺弄著手腕的那隻水頭十足的翡翠玉鐲。
忽而,就聽得有腳步聲傳來,可她卻是都懶得抬一抬頭。
消失了五年的聶霈回到曾經屬於自己的宅子,亦是激動不已。
雖然歲月流逝,可他仍舊雍容雋逸,並不顯老的他,倒是比年輕一輩的男子更有魅力。
且聶容崢那雙攝人的眸子也是承襲了聶霈,瞧著就有著不怒而威的氣勢。
“喲,是什麽風把你給吹回來了?”楚蔓看著緩步靠近她的聶霈,嘴角勾起鄙夷的笑:“當初你裹挾了那麽大一筆錢走了,沒想到你還有臉回來。”
杵著拐杖,聶霈氣勢十足的坐下,透著精明算計的眸子裏亦是有著對楚蔓的嫌棄:“當年要不是你咄咄相逼,我也不至於那麽狼狽的逃走。楚蔓,五年了,你的日子過得很好嘛!花著我聶家的錢,你也不覺得虧心。”
“虧心?”楚蔓像是聽到一個笑話,嗬嗬的笑個不停,一會兒後眼神才鋒利的看向聶霈:“當年你帶走了那麽多錢,要不是我和阿崢苦心經營維持,哪裏有聶家的今天?說起來,當年你手底下的聶氏集團,也不過是個搖搖欲墜的空架子。而今要不是有了阿崢,你以為聶家還會在?”
“阿崢,阿崢……楚蔓,你喊得倒是親密。可是,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來的?”聶霈冷哼一聲,眼裏帶了濃重的狠意:“楚蔓,如果聶容崢要是知道了當年那一樁事,你覺得他還會認你這個母親嗎?”
聽著聶霈這麽說,楚蔓瞬間變了臉色,她猛然拍著桌子:“當年你既然拿了那麽大一筆錢滾蛋了,就是徹底和聶家分了個幹淨。聶霈,你以為隨隨便便的幾句話就能威脅到我嗎?”
“分個幹淨?我才是聶家正正經經的子孫,你楚蔓算個什麽東西?胡口瘋言的幾句話就妄想讓我和聶家再無關係,那是絕對不可能。再說,聶容崢是我的兒子,兒子大了照顧老子,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看著聶霈那副惡心的嘴臉,楚蔓幾乎快吐出來。
但是想著後果,楚蔓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大。
“你來,無非就是想要錢。聶霈,開個價吧!拿了錢,你有多遠滾多遠。”
聽著楚蔓這麽說,聶霈的手卻是摩挲著拐上那那刻鴿子蛋大的翠玉。
“多少錢?沒有我聶霈,聶氏集團能有今天的成就?再怎麽說,我至少該拿聶氏一半的股份。”聶霈根本就沒想過楚蔓會答應,所以也是厚著一張臉開始漫天要價。
一聽到聶氏集團一半的股份,楚蔓頓時臉色就鐵青,渾身顫抖起來。
“怎麽幾年不見,你越來越不要臉?當初你走了,為我們母子留了什麽?聶霈,你真是無恥之極。”
“彼此彼此。”
這會兒,楚蔓已經氣得頭疼不已。
當初她也不知道怎麽就瞎了眼,看上了聶霈。
隻是,聶霈今天來,仿佛也是有備而來。
見楚蔓氣得渾身發抖,許久說不出話,聶霈又道:“其實,要我不再鬧也可以。楚蔓,我要你跟聶容崢提出來,我要正式回過聶氏,並且要在聶氏董事局占有一席之地。”
接著,不等楚蔓丟下優雅,破口大罵,聶霈再次說道:“要想當年的事情不讓聶容崢知道,你最好答應我的要求。”
說完,聶霈也不管楚蔓是何態度,站起來就往外走。
一路上,還不停感慨。
“到底老房子看起來就是特別破了。”
看著聶霈洋洋灑灑離去的背影,楚蔓氣血上湧,站起來的瞬間,卻是眼前一黑,叫下發軟的倒了下來。
……
等聶容崢知曉了聶霈上門的事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近來沈黛的病情讓他焦頭爛額,而聶霈的突然發難也讓他頭疼。
其實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聶霈突然出現所為何事,可他又如何會讓他如願?
匆忙的,聶容崢趕回聶家老宅。
這時,楚蔓隻得在床上躺著,臉色蒼白的她,難受地靠在床邊低哼著,瞧著哪裏還有平常的優雅和高傲。
在碰到負心人這種事前,再是堅強的女人,也無法徹底釋懷。
聶容崢來到楚蔓的臥房,看著她這般,也隻能默然的歎息,估計聶霈這一氣,楚蔓這得躺上好幾天。
“阿崢,你總算回來了。”平常看著多麽驕傲的楚蔓,在看到聶容崢走進來的一瞬,頓時就濕了眼眶:“阿崢,讓我好好看看你。”
聶容崢聽著,趕緊的走了過去。
雖然不論是看起來或外界的傳言,他們母子似乎的確不合,可關鍵的時候,誰也不會辜負誰。
“給你添麻煩了,不就是聶霈那個負心漢,居然把我給氣成這個樣子。”楚蔓懊惱的說著,眼裏盡是憤恨,跟著她的手牢牢的抓緊聶容崢:“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阿崢……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突然的,楚蔓心生出特別多的感慨。
這一會兒,憔悴的楚蔓,病懨懨的樣子,哪裏看得出是一直以來都不願意服輸的女強人。
不由的,聶容崢想起五年前,聶家因為聶霈幾乎帶走了所有的流動資金,差一點都徹底毀了。
但楚蔓變賣了所有的私產和嫁妝,才勉強的撐過了最難的一關。
“您要說自個兒老,那好些小姑娘怕是都得哭起來了。”聶容崢也總是板著一張臉,說不來什麽好聽的話,看著楚蔓這般,也隻能竭力的找些她聽著好聽的話說。
見聶容崢這麽說,剛才還一臉懊惱的楚蔓噗呲一聲,就樂了。
“當年我就知道,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是個靠得住的孩子。有你在,我不會垮,聶家也不誇。有你啊,我放心。”拍了拍聶容崢的手,楚蔓欣慰的說著。
可跟著,她又似乎想起過往的一些什麽事情,眉眼間又籠罩上一層憂慮:“阿崢,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騙了你一些事情,很重要的事情,你會怪我嗎?”
“我們是母子,您是我的親生母親,發生任何事情,我都不會怪您。”聶容崢望著楚蔓,忽而堅定的說道。
而楚蔓倒是沒料到聶容崢會說出這樣的話,霎時間怔住了。
跟著,她情緒有些激動起來,眼裏更是閃著淚光。
“好好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聶霈那個老東西的話,我怎麽能信呢?你是我親自帶大的,什麽樣秉性我我最清楚。雖然平時見你性子冷了點,可心是好的。對……我不該聽他的,不該胡思亂想。”
楚蔓自顧自的說著,有些語無倫次。
聶容崢靜靜的聽著,可眉宇間卻是染上了一層寒霜。
“您好好休息,聶霈的事情,我來處理。”
亦是小心的把楚蔓的手放進被子裏,聶容崢悉心的替她掩好了被子。
跟著,他才邁步走了出去,隻是他臉上寒芒越來越甚。
不久後,端坐在老宅的大廳裏,聶容崢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已經在聶家幾十年的老管家。
“榮伯,之前我吩咐過什麽?”聶容崢砰的一聲,隨手放下茶盞,眉目清冷的問道。
到底是經曆過風風雨雨的老管家,他麵不改色回答:“少爺曾經吩咐過,老爺回來後,不管情況如何,都不允許進門。”
“看來你還沒有老眼昏花到忘事兒的地步。怎麽?既然記住了我說的,為什麽放他進來?”
“……少爺,他畢竟是老爺,我……”
“閉嘴。”
猛地,聶容崢將桌上的茶盞給拂到了地上。
在一地的碎瓷片裏,灑在地上的茶水還在冒著點兒水汽。
“當年他既然不顧聶家的安危,卷款離開,那就沒想過還要再回聶家。榮伯,我往日見對你頗多尊敬,隻是因為你在聶家呆了幾十年,到底我該對你敬重。可是你既然是聶家的傭人,就該聽聶家主人的話。那聶霈早就已經不是聶家的人。既然,你那麽聽他的話,不如……從今天起,你就去伺候他吧!當然,你在聶家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給你遣散費當然是不會少的。”
“少爺,我……”
剛剛還一派鎮定的管家,聽得聶容崢這麽說,頓時就慌了。
聶容崢的性格,他可是清楚啊,隻要開了口,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榮伯已經在聶家做了幾十年,家鄉又再沒了親人,如今聶容崢說是辭退他。這無疑就是讓他沒了養老的地方。
雖然他也曾想到違背了聶容崢的意思會怎樣,可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被他趕出去啊。
接下來,榮伯便是不住的哀求和痛悔起來。
隻是在聶容崢眼裏,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平平多添了些鬧劇罷了。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都不必強求了。榮伯,看你是家裏老人的份上,我不讓人看著你,自個兒收拾東西走吧!“
見榮伯聲淚俱下的痛哭著,聶容崢仍舊冷著一張臉,不容有任何轉圜。
……
入夜後,夏風細細,四合院外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樹,隱隱約約的香氣倒是讓經常做噩夢的沈黛有了一絲安定。
按時喝了藥,沈黛這晚也是早早的睡下了。
自從一個人,她開始有了規律的生活習慣,也定期的去看心理醫生。
也因為多夢,很長時間她都沒有辦法睡個好覺,為此沈黛就想著盡量早睡,沒準能改善。
可沒想到,竟然多多少少有些用處。
關了燈,沈黛在黑暗中聽著外小蟲子的鳴叫,沒一會兒又睡著了。
不過就在她睡著約莫一個小時後,有一個人影從四合院外小心謹慎的走了進來。
沒一會兒,就聽到房門咯吱一聲,人影就已經進到了沈黛的房間。
聶容崢緩緩的靠近床邊,就那麽坐在地上,借著窗外傾瀉進來的月光,細細打量著沈黛的臉。
見她睡得安然,他不由的輕笑,做起了噩夢,亦是陪著她一地扛過去。
忽而,床上一直睡得安穩的沈黛突然開始低呼起來。
他看到後,立刻上前,緊緊抓住沈黛的手。
“黛黛,乖乖睡覺,不怕了。”
聶容崢的聲音低沉且溫柔,聽得人心頭一暖。
而不安的掙紮著的沈黛聽到他的聲音,卻是立刻就有了反應,不再那麽害怕。
她的手,也緊緊的抓住他的。
“阿崢,阿崢,對不起,對不起……”
每一次噩夢,沈黛都說著同樣的話,一直以來,她都把自己當成罪人,對不起聶容崢,對不起孩子……
“乖,這不是你的錯,是阿崢的錯。要怪,就怪他對你太不好了,一點都不知道你的苦。”聶容崢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擦拭著沈黛額頭滲出的冷汗。
他猶記得第一次趁著沈黛睡著,偷摸進來查看情況的時候。
當他看著就跟從水裏撈出來的沈黛的時候,幾乎心痛得都要不能呼吸。
每晚都這樣,怪不得沈黛從流產後,就一直身體虛弱,而他卻是隻想著一再的折磨,索取。
摩挲著沈黛的臉頰,聶容崢小聲的哄著。
漸漸的,沈黛就能從夢魘中平靜下來。
等著聶容崢總算安撫好沈黛,從她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天邊已經有了點點灰白色,且他的雙腿也麻木了。
就這麽守著沈黛,就算是保持一個姿勢幾個小時,他都不會覺得辛苦。
待聶容崢終於從四合院走了出來,他便是立刻和專為沈黛治療的心理醫生溝通。
每天如此,從不間斷。
……
第二日沈黛請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清爽。
但是她卻沒有太過高興。
這幾日夜裏她都好像不怎麽再做噩夢,可是依稀中,她仿佛覺得一直是聶容崢陪在他身邊。
有了這樣的念頭,沈黛就開始忐忑。
到後來,她索性就在臥室裏放置了一個DV。
這天早上醒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翻開DV裏的內容。
隻是,看過裏頭的內容後,沈黛不出意外的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這會兒她的心頭五味陳雜,看著DV裏聶容崢無比耐心的哄著自己,那種感覺,沈黛如何用言語也形容不出。
因此,這一天沈黛都是渾渾噩噩的過著,腦子裏都想著,夜裏到底該怎麽應對。
“隻要我早早睡著就可以了,哪裏管他?”
之後,沈黛心頭暗暗下定決心。
可真到了晚上,該是能很快睡著的沈黛,過了許久都沒有睡著。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讓沈黛擾亂心神的聶容崢也準時的到了。
就見,他仍是小心的靠近,然後再到床頭的地板上坐下,這麽看著沈黛,就能過一晚。
一直都沒有睡著的沈黛雖然閉著眼,仍是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
到最後,在聶容崢的注視下,她根本就沒辦法入睡。
可就在沈黛無可奈何的時候,她身旁一直凝望著她的聶容崢突然輕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醒著,不用裝了。”聶容崢說著,就把沈黛蓋住了半張臉的被子給扯了下來:“又不是冬天,不用捂得這麽嚴實。”
“……你怎麽知道我醒著?”沈黛悶聲,好奇的問道。
臉上的笑意更加的濃重,聶容崢笑著,伸手點累點沈黛精致小巧的鼻子。
“傻姑娘,睡著和醒著時,人的呼吸節奏是不同的。“聶容崢耐心的解釋道,跟著想了想又說:”我偷偷進來,你別生氣。聽聞你夜裏睡不好。我隻是擔心你一個人在這邊是不是安全。黛黛,你不會怪我吧?”聽著他這麽說,沈黛卻是無言以對。
剛才輕鬆氛圍轉瞬即逝,跟著沈黛就翻身,不去看他。
“請你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