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 大夢百年（一）

  碧落黃泉，星辰虛空。聖河之中，原本頗為不適的如花此時神色柔和，眉心之處紫金色的印記散發出淡淡聖華光潔，奔流不止的聖河若是細細看去，可以看到有一部分的聖河河水凝聚在如花四周不散。讓道境聖境都畏懼的淨化規則之力，化作一道淡淡的玄光，將如花籠罩其中。


  不遠處，輪回之輪之下的書凡，身影虛虛實實，此時書凡雙眼無神，九彩玄光時而極速旋轉，時而緩緩凝滯。右手指尖在身側時不時的畫下一些字符，隨著書凡字符的出現，虛空某些規則之力也隱隱而動。


  “人……”書凡低下頭，看著指尖之上散開的一道字符剛剛出現，便一道道數不清的幻影從字符四周浮現，人影很多，來來往往，有的在集市喝酒，有的在街上買賣，有的在府邸之中坐臥交談，算是人間百態都隨著這字符而出現。“不對，”書凡皺著眉頭，瞳孔之間九彩化作黑白之色。


  “有形無神啊！”書凡隨手一晃，麵前的字符消散。“這人間煙火氣我已經領悟了千年時間了，卻還是領悟不透，這是為何？”書凡陷入沉思。


  從無盡海脫身之後，建立了長生道，為了領悟“人”這一字的規則，書凡便一直以凡人姿態落在九黎山的村子，做一位教書先生。不用術法，不用推衍，自己將自己完全當做了一個凡人，雖然時間不長，不過書凡已經可以寫出這個字符，算是踏入了這一規則。可是，無神之字，無道之符，終究不過是尋常的筆墨。


  千年時間書凡見識到了第三世界人間許多的生死過往，也見到了很多悲歡離合，唯獨這人世間的煙火氣書凡卻是怎麽也領悟不透。要是讓旁人知道了，生死規則，一念星隕的世界之主居然連一個簡簡單單的“人”字都領悟不出其精髓，恐怕會被人笑掉大牙。


  麵前的輪回之輪徐徐轉動，看著身後的一條通道裏麵隱隱可見人間百態，書凡心念一動，喃喃道:“盡是琢磨，恐怕也要千年時間才能完全將這個字符領悟透，還不如，真真正正的做一次人？”


  書凡想了想，轉身看了看星空聖河正在領悟淨化之力的如花，“真要是分出一分神魂轉世投胎，此處卻是不大妥當的.……”書凡頗為糾結，“這也算是一個機會.……從我踏入鴻蒙境之後，便一直未曾有半點進步，天地間存在的三千大道規則本源我都已經全然掌握，由世界踏入鴻蒙，隱隱之間覺得這世上若是還有字符我沒有全然掌握，便也隻剩下的“人”、“鬼”、“仙”這三大至上字符了。可是這三大字符，從四千年開始領悟“人”字符到如今，我也不過是初踏門禁.……若是想要破開建木的世界秩序，踏入頂級的鴻蒙世界，也就隻有如此修行……”


  書凡眼中神色變幻，當年創了這輪回之輪，沒想到這麽多年這輪回之輪也發生了變化，對書凡來說也是一個意外。


  “現在修為才不過空劫，若是再出了一點差錯，恐怕前功盡棄啊……”


  書凡有些猶豫，以他的血肉道骨，第二世界沒人能夠傷的了根本，可是神魂如今還不夠強大，一旦神魂入了輪回，很多事情就是書凡都不可控。書凡起身，猶豫的看著輪回之輪:“她倒是可以護得住我，不過，這不是又算是欠了她一分人情？”


  “欠我的人情，你欠的還少麽？”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書凡難得的後背一涼，頗為惱怒的轉過頭看著身後的人影:“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在別人背後偷聽別人說話，這是很不禮貌的！”


  人影笑了笑:“沒辦法，這裏是我的世界，你就是放個屁我都可以聽的一清二楚。再說了，從你出現之後這裏的規則就沒有穩定過，我不想聽你說話都難。”


  書凡看著麵前的人影，分明是女子的模樣。一身黑袍，滿頭青絲披散在身後，身形玲瓏，肌膚白如冬雪，麵容清秀，倒是一副小家碧玉的可人模樣。


  “夢娑，我們兩個可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你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分明就是你偷聽我說話的！”


  夢娑捂著嘴笑了笑:“明明是有求於我，偏偏還是要我來開口，九幽啊九幽，你這性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改一改。”書凡搖了搖頭:“還好意思說我，當年我證世界之道的時候，你也算是踏入了半步世界之境，可是如今已經萬年時間過去了，你卻還是世界之境初境，嘖嘖嘖，你這修行領悟也未免太差了一些。”


  夢娑挑了挑眉，不服氣說道:“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我能夠萬年時間穩定境界，將一方世界煉化規則，已經很努力了好不好？再說了，要是沒有我，冥界恐怕早就被聖界和妖界吞的渣都不剩了。”


  書凡摸了摸下巴，看著夢娑說道:“前幾天是你把佘姬他們擋在外麵？”


  夢娑點頭:“若不是我現在一部分神魂凝聚世界意誌，本體在這碧落黃泉之中，佘姬他們也別想這麽容易就跑了。”


  “跑了也就跑了，如今也不是對他們動手的時候。”書凡滿不在意，看著夢娑說道:“當年我便讓你不要插手，便是要你靜下心，將冥界的世界意誌完全的掌控，古今看來也不枉我一番算計。”


  夢娑笑道:“當年我還真準備不聽你的，無論如何也要將他們全部滅殺，若不是你給我說這是你命中應有的一劫，你也有法子化解，這冥界恐怕還成不了如今的樣子。”書凡看著夢娑笑道:“世人隻知九幽，卻不知還有夢娑。會不會覺得有些委屈？”


  “委屈？”夢娑搖了搖頭，“這世界之主也就隻有你當得，我有什麽委屈的？再說了，你也知道我一向不願招惹是非，要不是當年無意之間你我相識，我寧願待在幽潭深處一輩子。說起來也怪你，偏偏要把我從幽潭之中拽出來，跟著你我可是惹了不少是非。”


  書凡眼中透出回憶之色:“是啊，當年我還未曾化形，也一向貪玩，從九黎山出來之後第一次到妖界遊走。不過當時也怪你，難得的天地聖靈，要不是因為你已經有了靈智，恐怕我就一口吃下了你。”


  夢娑冷笑一聲:“是嗎？可是我見你第一麵的時候，你眼中也是透著濃濃的貪婪，要不是我當時修為不差，說不定也就被你一口吃了。”


  書凡嘿嘿笑了笑:“少不更事，少不更事！不過也算是緣分，你我情分已經萬年時長，真要說剛我放心的人，也就隻有你了。”


  夢娑挑了挑眉:“哦？是嗎？那個叫詩雨的姑娘，你不動心？”書凡麵色微微尷尬:“你不是對冥界的事事無巨細，怎麽對聖界的事也知道的這般清楚？”夢娑沒有說話，隻是探究的看著書凡。


  書凡摸了摸鼻子，難得的露出一絲靦腆:“我好像……的確對她有一些動心.……”


  夢娑眼神微微閃爍，隨即笑道:“難得的，萬年的鐵樹要開花了。”書凡扯了扯嘴角:“本帝寂寞了萬年，動心一下怎麽了？”


  夢娑看著麵前的輪回之輪說道:“好了，如今你的這一劫已經過了，現在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才能把“人”字符給完全領悟出來吧。”書凡看著輪回之輪，眼中閃過堅定:“以身入輪回。”


  夢娑點頭:“這是一個方法，不過你現在神魂還是比較虛弱，若是以身入輪回，恐怕要分出一半的神魂，才能保證轉世的順利。可如果失敗，這一半的神魂全然泯滅，對你來說就是修行千年也不一定恢複的過來。”


  書凡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也就之好這麽做了。我輪回之時，這肉身還需要你幫忙照看一下了。”夢娑點頭:“放心便是。”書凡笑道:“有你在還有什麽不放心的？”說完，書凡轉身，一道九彩玄光凝聚書凡的模樣，直接一步踏入了輪回之輪。


  一道道淨化之力將書凡神魂圍繞，片刻之後書凡神魂雙眼無神，化作一滴聖河之水，順著六道之中的一道消失不見。“倒是順利。”夢娑看了看四周，大袖一揮，整個巨大的星辰虛空所有星辰徐徐而動，變幻了位置。隱隱之間，一道恐怖的陣法禁製力量從四周傳來，夢娑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陣法，就是世界之境的修士來了，也能讓他有來無回……”


  夢娑拍了拍衣袍，看著雙目禁閉的書凡，夢娑神色複雜，輕輕上前摸了摸書凡的臉，歎息道:“你也真是愚笨，我放著灑脫自在不要，卻甘願成為這冥界之主，九幽啊九幽，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作不知……”


  夢娑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緬懷，最後隻能化作一聲喃喃:“有緣無分，這人間的台本子才是世間百態.……不過也好，既然是夢，我便陪你夢一場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