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社會是一個聚寶盆
王福貴兩人陪同衛忠老板參觀完母校,又被他留下,說要跟隨他在縣城遊玩一天。
上午,衛忠讓兩人和另一個侄兒跟他一起逛大街,四個人一起走到農貿市場。
沒進市場,一陣喧雜聲像熱浪般撲麵而來。農貿市場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人們討價還價,豬叫鴨喊……嘈雜喧鬧,買賣非常熱鬧。幾排貨行擠滿大筐小籃,賣雞鴨賣玉米紅薯賣甘蔗瓜果……各種農家特產什麽都有。
衛忠被陣陣吆喝聲吸引,他興奮地來回觀看農家特產,不停地詢問攤主貨品行情價格,好像不相信這是真實的。
他回過頭對陪同的幾個人說:
“不一樣,真的不一樣,祖國麵貌全改變了。那時我沒出去,大學上不了,在鎮裏熬了好幾年,終於處上一個對象。可是家裏窮,東西不是被沒收就是變賣了,隻剩下兩隻老母雞。我連一件完好的褲子都沒有,舊褲子坐久了,屁股磨破一個大洞。怎麽去見人家姑娘?我一狠心,抓一隻母雞和十來個雞蛋出來買,換錢買褲子。”
他指指另一邊的平房,繼續說道:
“看,就在那排舊房子前麵。我提心吊膽等人家來買東西,時刻警惕工作組驅趕抓人,哪裏敢光明正大地叫賣?我把母雞和蛋擱屋簷下,可能心裏太緊張,不留意身後跑來幾個幹部,兩個人把我反手扭住,一個人沒收我的東西。我掙紮著跟他們辯理,臀部的褲子掙裂,屁股漏出來,旁邊人掩著嘴笑。我不但拿不回母雞和蛋,還被當成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典型,被高音喇叭整日廣播。人家姑娘原本就嫌棄我家成分高,這回更慘,屁股漏光被笑話,尾巴被割當典型,哪裏還有人敢嫁給我?沒辦法,人要活命,隻好往南邊跑。”
一行人從農貿市場出來,王福貴帶著大家往交易場大樓走。一樓是家具類,二樓是衣服鞋帽行,三樓是五金電子產品。衛忠上到三樓,仔細觀看各種電子貨品,高興地說:“這裏的貨品很豐富,什麽都不缺。就是價格不便宜。”
他一邊走,一邊回憶著往事:“我開始不敢往南方跑太遠,總牽掛著家裏的情況。可是,離開家,要生活很不容易,我什麽苦都吃過,幫人家砍樹、打磚、收稻,什麽活有飯吃就幹什麽活。後來輾轉到海邊城市。每天,漁民從海裏打魚回來,我們就在港口幫他們挑運上集市去賣。熟悉行情以後,我們就從漁民手裏低價賣下海鮮,販賣到街上,慢慢學做買賣。後來,有人從香港、台灣運來各種貨品,價格比市麵上便宜得多。我們就從他們那裏盤下來,賣到各個地方。”
衛忠停下來,喝一口水,看著王福貴他們,說:“人啊,就是這麽奇怪,沒錢的時候,奔一口飯吃都難。一旦看準時機,賺上了錢,運氣也就好轉了。社會是一個聚寶盆。你膽量足,能力夠,拚力闖,就可以在這個聚寶盆裏獲取你要的財富。等到你手上擁有本錢,社會處處都有掙錢的機會。我在海邊城市打拚幾年,有了自己的積蓄,日子好起來,很快娶上老婆,定居下來。”
王福貴問道:“四叔,您在那邊成家以後,就沒有回過老家了嗎?”
衛忠看看天上的太陽。南方的春天,天空湛藍湛藍的,飄浮一縷縷白雲,白雲薄得透明。陽光明媚,天氣很熱,就像街市的買賣一樣火熱。
他接著說,聲音沉重:
“有一年,家裏人捎話說,我父親的胃病越來越嚴重,在鎮衛生院治不好,送到縣醫院也沒有效果,人很瘦弱,吃不下東西,讓我在那邊想想辦法。我托人在香港買了一種特效藥,悄悄帶回家給父親服用。第二天,不懂鎮上的人怎麽知道我回來了,一夥紅衛兵闖入我家,不由分說,把我架走,說我是國民黨特務,叛國賊,反革命分子,一下子給我扣上一竄罪名,押著在鎮上遊街批鬥。你們知道嗎?那天,臭雞蛋爛菜頭砸了我一臉。晚上,我拚死從關押我的倉庫氣窗爬出來,不敢再進家門,連夜屁滾尿流逃過那邊去。”
幾個人靜靜聽著他說傷心事,不願打斷他。停了片刻,他換了語氣:
“我知道,那個年代,我們國家遭遇苦難。子不嫌母貧。我們在外麵的人都知道,離開了國家,就像天上漂浮的白雲,沒有定準,沒有依靠,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消散。那個滋味,苦,你們不懂。我不會恨自己的國家,但是我不敢再回來,隻在心底默默期盼國家走出苦難,快點好轉起來。”他說得情真意切,眼睛模糊,聲音有些哽咽。
王福貴見他動容,連忙寬慰道:“四叔,現在一切都好了。就像眼前這季節一樣,我們國家走過了迷茫的冬天,走進了明媚的春天。”
衛忠聽了,回轉愉快的心情,笑著說:“是呀,現在國家越來越好了。家鄉處處煥發無限生機,聚寶盆蘊藏無盡的財富。年輕人,是你們大展雄圖的時候了。”
衛忠回那邊前夕,對王福貴說:“這次回來,看到國內麵貌煥然一新,非常高興。特別是能夠幫助母校更換桌椅,終於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還是阿貴有心,讓我喚起青年時期的一段美好回憶,有緣為母校出一點微薄之力。”
衛忠看著他的眼睛,真誠地說:“阿貴,你是一個好青年。現在,境外那邊民間開始學習我們的改革開放,南方湧來不少商客,我們的生意深受影響。我那邊缺少得力人手,想不想跟四叔過那邊闖蕩闖蕩?”
王福貴一聽,心裏暗暗高興,他痛快地說:“好!四叔是成功的愛國老板,我正愁沒有機會向您學習呢。四叔信任我,我一定聽四叔的。”
衛忠開心地說:“小夥子爽快,好樣的。我那邊什麽時候需要人手,我會通知你。”
兩天陪著這位回國華僑,王福貴心裏更加堅定,社會就是一個聚寶盆,到處儲藏著取之不盡的財富。獲取財富不僅僅靠人的體力,靠本錢,還要靠人的觀念,靠腦力。
於是,他信心十足,等候著衛忠的電話。
那天,他在碾房替村民碾完稻米,出屋外掏出一支煙,點上,坐在條凳上慢慢地品著。
“叮鈴鈴!”村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自行車鈴聲。他一看,是衛強,心裏一喜:衛老板來電話了?
衛強騎在車上,遠遠看到王福貴,衝他喊道:“阿貴,四叔來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