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格馬利翁和他的七個大臣(十)
象牙知道了一隻猴子的故事。
有一隻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某一天占山為王當了山大王,一大幫子小弟前呼後擁,過得好不自在。
後來有一天啊,猴子忽然覺得這等清閑自在的生活實在是有些平淡無趣,便決定找點兒刺激耍耍,於是就耍到了天上。
猴子上了天之後就到處撒潑,不光推倒了樹,還蹬翻了爐,正鬧得起勁兒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就被一位高人給一巴掌扇回了地上,不光如此,高人還給它取了個代號叫“潑猴”,並用一座大山壓住了他的脖子以下的部位,致使它除了腦袋能動之外,其他地方全都動彈不得。
猴子動不了,更出不去,隻能在山底下無奈的抬頭望天,熱了沒辦法,冷了更沒辦法,餓了就啃附近的草,甚至連泥土都不放過,渴了隻能生生忍著,暈過去又醒過來後便繼續忍,就這樣循環往複,也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猴子最幸福的時候便是在春暖花開的下雨天,不冷不熱,有花有草,既可欣賞,也能管飽。
象牙忍不住想到,那隻猴子應該跟它現在的情況一樣吧,都是動彈不了,無非一個是被死死的壓在山下,一個是被深深的埋進土裏。
象牙也知道了一條蛇的故事。
有一條漂亮的小白蛇出去覓食,一不小心就被一隻黑鷹給捉住了。
小白蛇當然不肯束手就擒,於是便拚命掙紮起來,奈何自己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而對方的塊頭是如此之大,所以小白蛇掙脫不開,眼看著黑鷹的利嘴就要刺穿自己的身體,小白蛇嚇得閉上了眼睛,認命一般的等著死亡的到來。
不過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小白蛇感到很奇怪,立刻睜開了眼睛,便發現了旁邊站著一個老頭兒,老頭手裏拿著一根叉子,叉子正叉在了黑鷹的脖子上,而那隻想要置它於死地的黑鷹早已經嚇暈過去了。
好心腸的老頭兒救下了小白蛇後,既沒有把它捉回去煲湯,也沒有一叉子將它叉死,而是不聲不響的離開了。
小白蛇想要感謝他,便獵來了兔子想要送給老頭兒,可是它不知道老頭兒的家在哪兒,等它終於拖著死得透透的幹巴兔子找到老頭家的時候,卻發現老頭兒已經壽終正寢了。
象牙忽然想起了那個可惡的大頭兵,當時它氣得“嗷”的一聲把鼻子甩得高高的時候,那大頭兵也是嚇得閉上了眼睛,不知道那時候的大頭兵是不是正默默祈禱著能有個老頭兒背著一杆叉子從天而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仁不讓之勢穩準狠地叉住它的脖子好救他於危難之際呢?
它還知道了一個小男孩遇見一位大哥哥的故事。
有一個俊秀可愛的小男孩,不,不對,確切來說他並不是人類,而是一個小鬼,是一個天真無邪有著赤子之心的小鬼。
有一天啊,這個小鬼在樹林裏玩,正玩得開心呢,一轉身就忽然看見了一個男人,不,不對,確切來說的話,這個男人也不是人類,而是一個神仙,是一個身穿青色衣袍的滿頭黑發的擁有著無限風華的神仙。
小鬼看到這個男神仙的第一眼啊,就對他喜歡得不得了,似乎再也忘不掉他了。
男神仙看到麵前小鬼的第一眼啊,頓時就心生喜愛,並且還專門挑了個日子給了他名姓。
此後的日子裏,神仙就幫助小鬼修煉,將畢生所學傳授於他,讓他擺脫了鬼的身份,一下子就躋身神族。
如果日子能一直這樣過下去就好了,可是,世事無常,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
神也有。
神仙還沒來得及陪著小鬼過上幾天輕鬆愉快的日子,就由於大限已到而殞命了。
象牙聽著這個悲傷的故事,忍不住感慨了起來。
唉——,驚鴻一瞥,就地淪陷,可惜,嘖嘖嘖,造化弄人……呃,弄神,造化弄神呐!
象牙便獨守著這片荒漠,寂寞的時候就拿出這幾個故事來咋嘛咋嘛,然後繼續滿心期待地等待著自己有緣人的到來。
象牙等啊等,等啊等,在孤獨寂寞與滿懷期待中熬過了五百年。
象牙剛交的鳥兄弟給它帶來了一件新的趣事。
有一座大山突然“嘭”的一聲炸了開來,隨後從裏麵蹦出來一隻髒兮兮的光/腚猴子,那猴子一邊嗷嚎個不停,一邊向著一個溫潤如玉特有範兒的男人奔去,然後跪在了那個男人麵前,後來兩人……呃,後來一猴一人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一起帶著一匹馬走了。
雖然鳥兄弟並沒有聽見他們說了什麽,不過它知道,肯定是那隻髒猴子死乞白賴纏著那個男人非要跟他走不可,要不然,就憑它一隻賴賴乎乎的猴子,傻子才會帶它走呢。
象牙聽了鳥兄弟對那隻猴子的評價,頓時覺得哭笑不得,剛要在心裏問一問,就聽見鳥兄弟的家人已經在遠處喊鳥兄弟快快上路了,於是它趕緊跟鳥兄弟道了別,並目送著鳥兄弟回到了遷徙的大部隊。
鳥兄弟走了,周圍立刻歸於平靜,象牙又成了孤孤單單的一根牙。
象牙忍不住想到,剛才鳥兄弟提到的猴子應該就是之前的那隻撒潑撒到天上去後來被壓到大山下的猴子吧,它可真幸運,這麽快就等到了它的有緣人。
可是,我比它等的時間還要久,連它都等到了,為什麽我還沒有等到呢?
唉!我什麽時候也能等到我的有緣人呢?
我的有緣人啊,請你快點來吧……
象牙等啊等,等啊等,在孤獨寂寞與虔誠祈禱中度過了一千年。
象牙剛交的鳥兄弟給它帶來了一件新的趣事。
一位穿著白裙子的漂亮姑娘跟她的好姐妹去劃船遊湖,忽然遇上了大雨,兩位姑娘便被大雨給困在了橋洞子裏,可能是想起了有什麽要緊的事急需處理,萬般無奈之際,隻好決定冒雨前行。
正當她們要以手遮雨準備一腳踏入雨中被淋成“落湯鳥”的時候,一位眉清目秀的謙謙公子突然出現,手裏還拿著一把油紙傘,也不知道是故意等在這兒的,還是確實隻是趕巧了碰上的,反正一切都是剛剛好。
公子見姑娘著急走,並且沒有傘,便熱心腸的將自己的油紙傘借給了麵前這兩位準備衝進大雨裏的姑娘。
白裙子的漂亮姑娘看了看他手裏的油紙傘,隻有一把,如果她們用了的話,那他怎麽辦?總不能讓他冒雨回去吧,她們可不是沒有道德的姑娘,便有些為難,於是推脫了起來,可是對方執意要將傘送給自己,大有如果她不收那他就不走了的架勢。
白裙子姑娘很為難,見對方態度堅決,想了想後,對著公子道了聲謝,隨後接過了他手中的傘。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白裙子姑娘從公子手中接傘的時候竟然碰到了對方的手,頓時,她便感到一股電流從自己的手上傳遍整個身體,怕被公子給當成女版登徒子,她趕緊抬頭想要進行誠懇的道歉,卻不曾想到對方也在看著自己,眼睛裏滿是癡迷,似乎挺享受這種感覺的樣子。
一時間,雷聲轟隆,大雨傾盆,電閃雷鳴,火花四射,愛情的小火苗兒就此誕生了。
鳥兄弟嗷嗷的說著,說得唾沫星子四濺,說得那叫一個激情四射,就跟被愛情火花燙著的是它似的。
鳥兄弟還想繼續說,可是它的朋友夥伴已經在催促它趕緊上路了,如果再拖延下去的話,估計到時候得凍死在半道上,它可不想被凍死,它還沒活夠呢,於是,它趕緊跟象牙道了個別,隨後振振翅膀,“撲拉”一下子飛走了。
鳥兄弟一走,象牙的周遭瞬間安靜了下來,它再度變成了孤孤單單的一根牙。
沒有人講故事給它聽,它便自己琢磨了起來。
哎?白裙子姑娘?為什麽鳥兄弟說道白裙子姑娘的時候我竟然會忽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白裙子?
白?
嘶——,我記得以前好像也聽到過這個“白”字,是從哪裏聽到的來著?
白……白……
小白蛇!
對了,就是那條報恩未果的小白蛇!
這個白裙子的姑娘和之前那條找老頭兒的小白蛇竟然讓我想到了一起,難道、難道……
難道白裙子姑娘就是小白蛇?!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那個專門貓在橋洞裏等著送傘的公子,會不會就是之前老死的那個老頭兒經過這麽多年之後的投胎轉世?
天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那條小白蛇也太幸運了吧,經過一千年的等待,它終於找到了救它於鷹嘴之下的恩人,並且還能變成人形,這下子更方便報恩了,真是幸運呐。
唉,明明我等的比小白蛇等的時間還要長,為什麽它都找到了它的有緣人,可是我這裏卻仍然毫無進展?我也太衰了吧?
天呐,我的恩人什麽時候才能救我於爛泥地之中呢?
恩人,請你快來吧,好不好?
請你快來吧!!!
象牙等啊等,等啊等,在孤獨寂寞與嗷嚎不停中嚎過了一萬年。
象牙剛交的鳥兄弟給它帶來了一件新的趣事。
大學校園裏出現了幾個瘦瘦高高的男人,如果是一般的普通男人的話,鳥兄弟肯定一眼都不會多看,更不會記住他們的故事。
笑話,不就是長了兩條腿的男人嘛,又不是沒見過,它可是見多識廣的鳥,絕對不會如此的孤陋寡聞以至於看見個男人就飛不上天。
但是,這次卻是個例外。
它看到其中有個男人長得不是一般的帥,尤其是下巴上的小胡子,怎麽看怎麽性/感,怎麽看怎麽覺得帥炸蒼穹。
它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大叔範兒和糙漢式的帥哥,不禁停下了飛翔的翅膀,然後找了根樹杈站在上麵開始了偷窺。
因為剛好站在了他們頭頂的一棵大樹上,所以它很容易的便聽見了他們在說些什麽。
它聽見了其他人叫那個它看中了的帥哥“趙處長”,還提到了什麽“查案”、“死人”、“特別調查處”等一堆它聽不懂的字眼兒,頓時對那帥哥……不對,既然已經知道了人家叫什麽名字,那就應該喊人家的名字,總是帥哥帥哥的叫顯得多輕浮啊。
它聽趙處長的嘴裏吐出來一堆它聽不懂的專有名詞,頓時對他的崇拜與愛慕更深了一些,心道,天呐,他不光帥,還這麽厲害,真是完美的好男人啊。
它正犯著花癡呢,忽然從某個角落傳出了一聲貓叫,像是警告一般,嚇得它頓時一個大激靈,臉上的癡笑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因著對天敵的懼怕,更怕被貓給一口吃掉,它慌張極了,趕緊四處看了看,在看見一隻大黑貓正在一間屋子裏翻箱倒櫃聞來聞去聞個不停的時候,它頓時放下了自己那顆緊張到快要蹦出來了的小心髒。
它看著那隻黑貓像隻小狗似的聞聞聞,忍不住想到,聞啥呢這是,聞的那麽起勁兒,搖搖晃晃的,難道是喝了幾口貓尿就找不到東西南北了?
正想著,就見那黑貓從窗戶一躍而下,隨後,它心儀的趙處長便扶著窗台向外探出了身子,看樣子是想看看那隻肥貓是不是摔成貓餅了。
它還沒來得及對著它心儀的趙處長來一曲宛轉悠揚的鳥鳴,就發現趙處長保持著半邊身子在窗外的姿勢不動了,沒等它想明白到底是什麽東西竟然敢給它的趙處長點了穴,下一秒便瞧見了它的趙處長跟踩了炮仗似的“噌”的一下就把身體縮了回去,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它都沒能再多看他無比帥氣的臉龐一眼,等它回過神來的時候,就隻能看見窗台邊上露出的那一撮呆毛了。
咋啦?他為什麽要藏起來?
懷著萬分的疑惑,它好奇的探著腦袋向下看了看,想要找到它心儀的趙處長慌得一批的原因。
它看到了一個男人。
一個很帥很帥的男人。
不同於趙處長的帥,但也同樣讓它無比的心儀,很不得立刻飛到他麵前對著他“啾啾啾啾”個不停。
它對著樹下的男人翹首以盼,連口水都快要滴下來了,心髒也跳動的異常劇烈,它在覺得自己都快要興奮的暈過去的同時,還不忘在心中讚歎不已。
天呐,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男人啊,真是太好看了。
突然覺得我這次沒有白來,竟然看到了這麽帥的男人,而且還是兩個,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看啊好看,激動呀激動,興奮呐興奮……吸溜!
在兩眼冒桃心、口水快流光的情況下,它偶然聽見了一個彎腰鞠躬點頭微笑的人喊了樹下男人一聲,於是它知曉了他的名姓。
沈教授。
沈……教授?
它忍不住在心裏偷偷喚了一聲,隻覺得這三個字真好聽。
當它想到“沈教授”這三個字的時候,它就像是看到了它最喜歡的大青蟲一樣,滿心滿眼都是他,隻覺得無比開心。
它非常喜歡沈教授,於是忍不住又偷偷喚了好幾聲。
沈教授沈教授沈教授沈教授沈教授沈教授……
每喊一聲,它就覺得自己的心裏多一分開心。
它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小好小,小不過是念了幾遍名字而已,卻滿的像是要爆/炸了似的。
開心過後,它便開始發愁了。
怎麽辦啊,我該選擇哪個才好啊?
這兩個男人哪個我都非常非常的喜歡,哪個我都特別特別的想要,哪個我都超級超級不願意給出pass卡。
它難以抉擇,糾結無比,快要糾結成一團亂麻了。
如果說趙處長是野性張狂的帥,那沈教授就是溫柔內斂的帥,這兩款帥哥各有各的帥,所以它都想收入囊中。
正當它糾結到快要死過去了的時候,忽然看到它的趙處長和它的沈教授竟然牽起了手,而且牽得死死的,看那樣子就算是有人從旁邊使勁兒拉都拉不開,頓時,它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
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一眨眼的功夫我的兩個男人竟然搞到了一起?
誰能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它正仰天長鳴,忽然聽見了它的兄弟姐妹正在不遠處喊它趕緊跟上大部隊,否則族長會罵鳥的。
想到族長的小巧不爛之舌罵鳥罵的可狠了,它控製不住的打了個激靈,怕族長也來罵它,於是它不敢再多停留,就算是沒想明白它的兩個男人為什麽突如其來的搞到了一起它也不去想了,因為它知道,就憑它那一個芝麻大的腦仁,肯定想不明白這其中的諸多道理。
它是一隻有自知之明的鳥,所以它懂得適時放棄。
想著,它便暗暗積蓄了一下力量,接著腳用力一蹬樹杈,同時翅膀有力的揮動了起來,“撲拉”一聲就飛了起來,在腳趾離開樹杈的同時,一道聲音從樹下傳來。
它翅膀沒停的繼續朝著自己的兄弟姐妹們飛了過去,身後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進了它耳朵。
那溫潤的聲音中透露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別來無恙的安心,失而複得的激動,以及近“人”情更怯的緊張,全部都在訴說著說話之人的欣喜,和想念。
——“我找了你一萬年,希望你還記得我。”
噗!鳥兄弟忍不住笑了起來。
啥子?一萬年?騙人的吧?
你年紀輕輕的,正值青春年少,怎麽可能找他找了一萬年?
哪裏有能活一萬年的人啊,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哼,你是個吹牛大王,我才不要喜歡你了呢,我喜歡趙處長去。
不,不行,趙處長已經跟你這麽一個吹牛大王握了手,所以他就會被你給傳染了,被你給傳染了以後他也會吹牛皮的……不好不好,吹牛皮的人不好。
我不喜歡吹牛皮的人。
我不喜歡你們兩個了。
哼!
鳥兄弟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裏空落落的,像是被什麽給挖了個大窟窿似的,怎麽填都填不滿,它沒想到它有生以來第一次看中的兩個男人中,竟然有一個會吹牛皮,而另一個,即將會吹牛皮。
它無比傷心,無比失落,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快要死了。
講著講著,鳥兄弟悲從心來,一時間忍不住竟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它一邊嗷嗷的哭個不停,一邊用翅膀把淚水抹的到處都是,連麵前的象牙都沒能逃過一劫。
象牙見自己渾身濕漉漉的,恨不得立刻跳到一邊兒去,可是它動不了,它又想讓鳥兄弟趕緊閉上鳥嘴不要再嗷嚎了,但是它說不出。
沒辦法,既不能動又不能說的象牙隻得忍著,忍著,忍著……終於,它忍到了鳥兄弟被自己的親戚給拖走的時候。
那一刻,是掌聲雷動的時刻;
那一刻,是讚不絕口的時刻;
那一刻,是精彩絕倫的時刻;
那一刻,是鞭炮齊鳴的時刻;
那一刻,是歡天喜地眉飛色舞的時刻;
那一刻,是歡聲笑語歡聚一堂的時刻;
那一刻,是喜不自勝喜上眉梢的時刻;
那一刻,是心花怒放欣喜若狂的時刻。
見嗷嚎嗷嚎的鳥兄弟終於抹著淚飛遠了,象牙既開心,又放鬆,可是開心放鬆過後,它便傷春悲秋了起來。
象牙想起了鳥兄弟的話,忍不住反駁了起來。
你個傻鳥兒,那人根本就沒吹牛皮,他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找了某個人一萬年的。
剛開始聽鳥兄弟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象牙確實有些懷疑,一萬年?怎麽可能?
可是在忽然記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前聽到的那個小鬼和神仙的故事後,它知道其實這並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象牙大致上估摸了一下時間,從上次聽到小鬼和神仙的故事的時候到現在為止,確實差不多得有一萬年了,所以,它信。
它信一個人會找了另一個人一萬年。
雖然過程很漫長,但好歹結果是好的。
一個人在經過一萬年的漫長等待和苦苦尋找後,終於找到了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一切的付出都是有意義的。
象牙很羨慕那個找到對方的人,更羨慕那個被對方找到的人。
象牙不知道它的有緣人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它,它都已經等了一萬年了,可是它的有緣人卻還沒出現,它隻覺得自己可能得再等上一萬年了。
當然,也可能是十萬年,百萬年,甚至是千萬年,也有可能,永遠永遠永遠永永遠遠的等下去。
象牙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了桑田變滄海,也等到了滄海變桑田,等到了地崩山摧壯士死,也等到了天梯石棧相勾連,等到了才敢與君絕的山無棱與天地合,也等到了一片混沌之後的開天辟地世人現……終於,在某個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的早上,它等到了它的有緣人。
它以為能跟它的有緣人攜手共進,相伴一生,卻不曾想到,在不久的將來,它的有緣人竟然會嫌棄它是個男人。
加拉泰亞淚眼朦朧地看著不遠處的國王,心裏萬分難過,他忽然覺得自己活過來還不如不活過來呢。
雖然之前他也是會難過的,因為不能動,不能笑,更因為不能配陪國王說說話,但是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麽這麽的難過,難過的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他不想讓自己繼續這樣難過下去,因為受不了,他也不想讓國王因為他的存在而感到為難,因為舍不得,所以,他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他想要問國王一個問題,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關乎他的生死的問題。
“陛下,加拉泰亞是女人時候您非常的喜愛她,現在加拉泰亞變成了男人,您就不喜歡了,是嗎?”
他緊緊地盯著國王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中找到一點兒國王喜歡他的證據,可是,國王一直垂著眼,所以他什麽都看不見。
他已經打算好了,如果國王回答“是”的話,那他就立刻離開王宮,然後找個離國王遠遠的地方自我了斷,反正他本就是由國王親手雕刻才出現,後來又因國王的祈禱而活過來,所以,於他而言,國王的喜歡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義,如果國王不喜歡他的話,那他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活著還得飽受相思之苦,倒不如一了百了的好。
與其躲在一旁遠遠地看著國王日後娶妻幸福美滿的生活,他寧願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隻要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不光他自己不需要再忍受相思之苦,國王也可以不必因為他的存在而感到為難,豈不是一舉兩得嗎?
關於了斷的地點他也已經想好了,幹淨不幹淨無所謂,寬敞不寬敞也無所謂,隻要離國王遠遠地,不會被國王輕易找到就可以,因為他不想國王因為他的離開而感到難過。
想到這兒,他便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忍不住在心裏自嘲了起來。
真是一個可笑的念頭,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國王怎麽可能會為你難過?
他又不喜歡你,你這一走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扔掉了一個大麻煩,如果你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話,國王不但不會難過,說不定還會拍手慶賀呢。
想到國王可能會在自己消失後便敲鑼打鼓的慶祝一番,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心更疼了。
他紅著眼眶看著國王,靜靜地等待著國王的回應,一時間,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好幾十萬年前他還是一根被深深埋進泥土裏的象牙的時候,可是他知道,現在和之前根本就不一樣。
雖然現在他並沒有等多長時間,可是他卻覺得比他當時被埋進土裏然後在孤獨寂寞中等待的好幾十萬年都要久得久得久。
他等啊等,等啊等,將滿心的欣喜和期望等到了全部變成沮喪和失望,卻仍然沒有等到國王的回答。
雖然國王並沒有說話,但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國王是世界上最最完美的國王,是時時刻刻為他人著想的國王,是不忍心傷害他人的心軟的國王,他不好意思直接回答“是”,他怕自己聽了會難過,他不想如此直接了當的傷了自己的心,可是他又確實不喜歡自己,也不願意對自己撒謊,萬般無奈之下,他隻能選擇保持沉默。
“好的,我明白了。”加拉泰亞不想再為難自己最愛的人了,也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麽的恬不知恥與死纏爛打,他利落的從床上起身,想要穿上鞋子,卻沒有找到,這才想起來國王根本就沒有給他準備鞋子。
算了,他心道,沒有就沒有吧,沒有就不穿了。
國王都已經不要他了,他還有必要穿上鞋子再走嗎?
怕自己再待下去的話國王會覺得礙眼,於是他赤著雙腳朝著門口走去,眼看著離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很快就要走出國門走向世界走到一個再也見不到他最愛之人的地方去了,頓時,他的眼睛酸澀了起來。
他不想在臨走之前給國王留下沒出息的樣子,所以低頭看著腳麵,爭取不被國王看見自己紅了眼眶的樣子。
都已經是最後一次見麵了,還是幹幹脆脆的走掉好了,這樣的話,還能給他最愛的人留下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瀟灑印象不是嗎?
“我……臣走了,陛下您以後一定要注意身體,別太勞累,多喝熱水,晚上早點休息,別再亂踢被子……”
在他被國王誤以為是“她”的那三年,在他與國王同床共枕、抵足而眠的那三年,他積攢了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說給國王聽,最重要的是,他想親口告訴國王一句,他愛他。
那三年,是他過得最最快樂的三年,也是他這輩子最最幸福的三年。
雖然那時候他既不能動,也不能笑,更不能親口對國王說出自己的心意,但他知道,國王愛他。
很愛很愛。
那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體貼入微的三年,就是最好的證明。
當時他就想了,他是個不會動的假人國王都能對他這麽好,那他如果是個真人呢?
國王對身為假人的他都能這麽好,那對真人的他豈不是得好到天上去?
他甚至開始期待自己變成真人後的生活了。
可是,當願望終於成真的那一刻,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一巴掌,似乎在嘲笑他的癡人說夢,異想天開,那令他念念不忘的三年隻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黃粱一夢,當他得償所願之日便是美夢破碎之時。
現在,夢碎了,他也該離開了。
※※※※※※※※※※※※※※※※※※※※
象牙聽說的三個故事
參考及改編來源:
1.《西遊記》by 吳承恩
2.《白蛇傳》by 張恨水
3.《鎮魂》by priest
第三位是我超喜歡的作者大大,文筆超讚,是我的偶像(??????)
謝謝大家!??(??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