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無數的畫麵湧進腦海,無數次的記憶纏綿悱惻,讓人出現錯覺仿佛回到了過去。
門外門內倆人視線撞在一起,顧聖冬喝得不少,但沒醉,臉頰卻帶著紅,倒不至於東倒西歪站不住腳。
楚劍一手扶著門把手,半身往前靠近,做好了準備要接顧聖冬,怕他喝多了會走不穩。
有那麽一瞬間,顧聖冬覺得這人沒離開過,但清醒過後,他知道這都是假想。
“大少爺,你回來了?小少爺已經睡下了,今晚很乖。”保姆也有點想刻意告訴顧聖冬,今晚顧嘉很乖,因為小楚回來了。
顧聖冬眯著眼睛挪開了視線,向後退了一步,淡淡道:“下次家裏來客人提前說,這麽晚了,我就不留你了,麻煩請回吧。”
楚劍表情略有受傷:“……”
楚劍張張嘴卻又無法反駁,他握緊了門把手,眼睛仿佛定在了顧聖冬身上一樣,舍不得挪開。
僵持不下,顧聖冬根本沒打算和他說話,他的手慢慢又鬆開,最後不甘地收回手,轉身去客廳拿了衣服,出來了。
顧聖冬手臂上掛著西裝,雙手叉著腰,目不轉睛,眼不斜視地盯著他。
楚劍對保姆笑了笑,有些抱歉,保姆歎息一聲回自己房間了,把空間留給了倆人。
他望著對麵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至今他才明白,有顧聖冬的地方,就連空氣都是甜的。
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麵前站著,他第一反應是顧聖冬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冬哥長得帥,打扮得體,一舉一動都透露著一股子優雅氣勢,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魅力。他哪怕是站在那裏不動,也能看得出來他是個非常完美,優雅的淑人君子。
而此刻他巡視著顧聖冬,找不到那種感覺,顧聖冬渾身散發著一股子寒冷,說話也帶著一些不耐煩,拒人於千裏之外。更重要的是,顧聖冬瘦了,眼底的黑眼圈特別嚴重,光看他的五官,楚劍便能知道這些年顧聖冬晚上失眠睡不著,輾轉反側的時候多痛苦。
他往前一步,雙眼泛酸,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冬哥,我……”
“慢走,不送!”顧聖冬沒聽他說完話,徑直走過去進了門,路過楚劍的時候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絲毫沒有一點情麵留給他。
“啪!”一聲,門大力被關上,楚劍委屈地噘著嘴,紅著眼盯著那扇緊閉的門看了很久才離開。
想過無數次重逢時的場景,這樣的結果他不意外,隻是看到顧聖冬變了,他非常自責,這個溫柔的男人第一次發怒是因為他,第一次動手打人也是因為他……
顧聖冬把一切最好的,最溫柔的愛和袒護都給了他,而他……卻傷了這個世間最溫柔,最好的人。
他難受,顧聖冬何嚐不是呢?
他在外麵盯著那扇門,顧聖冬就站在裏麵盯著顯示屏裏麵的楚劍,隻是薄薄得一塊木頭而已,卻成了阻止了倆人在一起的隔閡。
他看著楚劍委屈巴巴望著大門,想跟他說說話,或許隻是想跟他打個招呼,告訴他,“冬哥,我回來了。”
又或者……或者……或者想抱抱他,給他認個錯,說,“對不起冬哥,我錯了,我不該離開你,扔下你一個人承受這麽多……”
顧聖冬眼睜睜望著楚劍戀戀不舍的走開,直到連人影都不見了,走廊的聲控燈都滅了,顧聖冬才紅著眼轉身直接上了樓。
其實他今晚根本沒什麽應酬。
從早上收到那束花後,他的心久久不能平複,他以為忙起來就會忘掉,以為自己內心毫無波瀾,也不會再痛苦。
但事實證明他錯了,楚劍在他心裏已經根深蒂固,除非斬草除根,把這個人從他心裏徹底除幹淨!
可那樣,他不就傷得更深了嗎?
這一晚,顧嘉一夜無夢,難得他一覺睡到了天亮,或許是因為楚劍回來了的原因,就連早上起床他都覺得頭沒那麽沉了。
這一夜,顧聖冬和楚劍難以入眠。
顧聖冬失眠已經很久了,沒做手術前他可以喝咖啡提神,又有顧嘉這個意外隨時緊繃著,瞌睡了也得保持著清醒。
自從手術過後,他不敢再喝那些東西了,就連酒,也都是能不喝就不喝,他怕死,因為他沒等到那個人可以為他送葬的人。
他都沒死呢,憑什麽自己要先死!
窗外一片金黃,隨手一拍都是一副美麗的風景畫,秋日晨陽從外撒進臥室,暖了人心,暖了大地。
顧聖冬迷迷糊糊中聽到了顧嘉的聲音,他下意識坐起來,猛地起身讓他有些頭暈腦脹,甩了甩腦袋,聽到外麵顧嘉在客廳笑,他愣了愣。
顧嘉……很久沒這麽開心過了,他更是很久沒聽到過顧嘉這樣放聲大笑。
顧聖冬起身靜靜打開門探出了身子,二樓客廳裏隱約傳來電視小小的聲音,顧嘉嘴裏吃著什麽東西,當他大笑的時候,一個聲音沉穩而溫柔,提醒著顧嘉。
“噓,聲音小點,冬哥還在睡覺。”
顧聖冬立馬止住了腳步,退回來的臥室,輕輕關上了門。
他靠在門上,仰著頭閉著眼睛,渾身都覺得輕鬆了不少。
三十三歲的他如今變得心靈脆弱,本該沉穩越來越穩重的年紀,如今卻因為一個小孩子變得患得患失,失了方寸。
就算他不願意原諒楚劍,那他也不否認楚劍回來,對他是一種解脫,或者說,他可以放心大膽地睡覺,可以不用緊繃著神經,把自己也變成一個神經病人。
顧聖冬已經沒了睡意,躺在床上眯了會,臥室門輕輕被推開,他閉上了眼睛,進來的不會是顧嘉,隻有那個人。
楚劍端著一杯溫水進來放在床頭櫃上,望著臥室裏一切都沒變,他心裏又開始反酸水。
他低身替顧聖冬蓋好被子,又把空調關掉,默默坐在床邊看著顧聖冬睡顏,失神地望著,百看不厭。睡夢中的人眉宇間微微皺起,他想摸摸顧聖冬的臉,又怕吵醒了熟睡的人,隻得安靜陪著。
“冬哥,我好想你,對不起。”楚劍聲音很輕,仿佛不屏住呼吸就聽不到,帶著些沙啞,卻又很多話想說。
“別不要我……成嗎?我想你想的快瘋了,我好後悔…別不要我,別不理我,好不好?”
“我錯了,當初如果知道後來會發生這麽多的事情,我斷然不會離開你,冬哥……”
顧聖冬動了動身子,自然而然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他看不到楚劍的臉色,卻能想象得到此刻楚劍臉上掛著淚,可憐楚楚的樣子是他最見不得的。
楚劍生怕吵醒顧聖冬,顧聖冬一動他就閉了嘴,趕緊抹了抹眼角,見他沒醒才放心。
顧聖冬感覺到身後有雙溫熱的手蓋在他肩膀上,替他又將被子掩好,良久後,他起身離開了。
楚劍並不知道顧聖冬是醒著的,隻是覺得顧聖冬可能不太願意見他,從其他人口中聽到顧聖冬沒好好休息過,所以出去不再打擾他。
顧聖冬起床後楚劍已經不在了,保姆說楚劍帶著顧嘉出去玩了,顧聖冬沒說話。
“小楚這孩子這兩年也不容易,聽說剛去棒國的時候什麽也不懂,經常被人欺負,還不敢還手。”保姆站在一邊抹了抹眼角,“不管怎麽樣人是回來了,以後都要好好的才是,可別再分開了。”
說完保姆進了廚房,顧聖冬一個人坐在客廳食之無味。
飯桌上都是他喜歡吃的早餐,楚劍親手做的,很好吃,但他沒胃口。
保姆的意思他懂,他也曉得這些話並不是楚劍讓她在自己耳邊吹風的,好好的……容易嗎?
楚劍當初為什麽執意要頂罪?
為什麽寧願讓自己威脅他說出分手,都不願意說實話?
當時他和夏天說了什麽?
做了什麽交易?
為什麽夏天一口咬定沒殺人?
反而夏天和賈仁在法庭指正楚劍,一口咬定是他動了手?
這些事情不解決,他沒辦的再接受楚劍。
至少,他不接受一個對他抱有私心的人。
早飯過後顧聖冬收拾去了公司,出門時告訴保姆,今天不回來吃飯,也不用做,晚上會帶顧嘉回父母房子吃飯。
保姆欲言又止,想替楚劍這孩子說話,可又覺得自己說話沒有分量,而她也隻不過是拿錢替人做事,主人家的私事,她不該摻和。
想到楚劍那孩子哭著一遍遍說對不起的樣子,她這個老太婆又於心不忍。
顧聖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走了。
這兩年他和父親的關係並沒有緩和,反而父子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就連生意上的事情,顧聖冬也不願意多說。
那時候楚劍被判刑後,他去找過父親,問顧漢庭和夏海軍當時探監楚劍到底說了什麽?顧漢庭自然不會告訴他實話,反而告誡顧聖冬,楚劍這個人留不得。
什麽叫留不得?
他顧聖冬不懂留不留得,他隻清楚他們有事瞞著他,隻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其他人都知道,就他像個傻子一樣發瘋似得替楚劍找證據!
母親心疼兩個兒子,尤其對顧嘉愧疚,大兒子照書養,老二放養,對顧嘉沒怎麽操過心,顧夫人對此一直很自責。
所以這兩年,顧聖冬為了母親,每個月會帶顧嘉一起回家吃飯,晚上留宿在父母家裏。
顧嘉這孩子對他太過於依賴,對父母也不願意多親近,以前還願意跟父母住,自從出事後,他黏得最緊的人就是顧聖冬了。
可能在弟弟眼裏,哥哥才是那個可以保護他,和他安全感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