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天下大雨心下小雨
一路狂奔到醫院，推開母親的病房，我就緊緊地抱著她。
為了母親，我受什麽委屈都願意。可是……我是個沒用的人，我終究沒有籌到給她治病的二十萬。“傻孩子，好好的，哭什麽呢？”母親給我擦淚，說人活在世間，早晚都是要死的。死，沒什麽可怕的。
可我的眼淚還是嘩啦嘩啦的。
就在這個時候，許醫生進來了。他陰陽怪氣地提醒我們：“該交錢啦，這都拖了好幾次了……醫院是治病的，不是什麽慈善機構……”
我說我知道。我擦了擦眼淚。許醫生就說要給我看一個單子，讓我跟他去走廊，陰陽怪氣的。我不想去。但是我不想讓媽媽看出什麽。
可是許醫生徑直將我往他的辦公室拖。“你幹什麽？”我很憤怒。他的膽兒真是太大了，門都沒關，還想對我不規矩，他一直沒死心。
許醫生就對著我冷笑，說他還想猥褻我。“我都看出來了，你們就是一對孤兒寡母。我就想欺負你，你要是嚷，我就說你勾引我！”
我氣壞了。原來醫生隊伍裏也有這樣齷蹉不堪的人。許醫生拽著我的手，將我摁到一個檢查用的小床上，就要剝我的扣子。他一邊哼哼，說他老婆嫁給他時不是雛兒，是個破鞋，他一直恨在心裏。如果不搞幾個雛兒，報複報複老婆，他這輩子就白活了。
他壓著我的身軀，我就不停地打他。許醫生卻說這帶勁兒：“葉貞，聽我的，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可我什麽都不想聽。他就是一個斯文敗類，是衣冠禽獸。突然，檢查室裏搖搖晃晃地進來了一個人，是媽媽！她走路艱難，但手上還是緊緊抓了一個拖把。
她對著許醫生的後腦勺就掄了一下。雖然力氣不大，但許醫生受了疼，還是放開了我。他一轉身，沒想到是我母親。許醫生惱羞成怒，想上前踢她，但很快房間裏就過來幾個取藥的護士。
母親流著淚，我趕緊扶住她。到了走廊，母親就說對不起我。她說她早看出來了，這個許醫生人麵獸心不是什麽好東西。
“貞兒，咱們走……這醫院咱們不呆了！”
我知道，母親窮了一輩子，但也硬氣了一輩子。她一個人帶著我，在小鎮上艱難生活，有什麽事兒，從來不求人。“媽，可這家醫院治療效果最好啊……您再等幾天……”我說我沒被許醫生占便宜。
母親就搖了搖頭：“貞兒，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咋回事兒。走吧……我不想治了。反正也治不好，還白耗錢。”
我記得，那天下著大雨，母親和我辦好了出院手續，我和她互相依偎著一步一步離開了醫院。外麵下大雨，我的心裏也在下小雨。
我感到無能為力。初涉社會，許多事兒上，我都無能為力。這社會遠比我想的要複雜許多。我隻是一個小螞蚱，我連自己的命運都沒法決定，我……我又能幹什麽？
我帶著母親租了一家民房。所謂的民房，就是城市土著自己建造的那種有地皮的三四層的樓房。這種樓房，房東家通常都選擇住在一二層，再辟一個單獨的樓梯，將三四層出租。
我和母親折騰了一個晚上，終於在一個城中村租了一個小屋。價錢不貴，我手頭的零錢正好支付。當我交了房租後，母親已經累的奄奄一息了，她蜷縮在牆角，靠在薄薄的被褥上，擔憂地問我：“貞兒，咱們手頭到底還剩多少錢啊？”
“媽，你放心。不會沒錢的。”我扯了個謊，我告訴她，說我打工的那家餐館老板是個好人，隻要員工遇到困難了，說上一聲，他會提前給工資。
“哎呀，這就好，這就好……”母親喃喃地說了好幾聲。我知道，現在，我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她就靠我了。
“媽，你好好睡一晚。明天，我就帶你去找其他的醫院。”
母親就歎息一聲，製止了我：“別，不要這樣急。我身邊有藥，先吃幾天藥頂著。”
她說反正她是個病人，但我是個健康的人，我的身體不能累垮了，那個餐館的活兒得好好幹，遇到一個善良的老板不容易。
我看到羞愧。我畢竟騙了她。如果她知道，其實壓根不是去端盤子，而是整夜在風月場所賣笑，母親知道的話，會是怎樣的情形？更何況，現在的她本就隻剩半條命。
等母親睡著後，我整理了一下房間，將有裂縫的窗玻璃用報紙糊上，牆角裏房東懶得打掃的蜘蛛網掃幹淨了，又用拖把將地麵又拖了一遍。
然後，我就輕手輕腳地出門。我想去找高利貸。是的，我沒招兒了。隻要能治母親的病，我可以將我自己賣給高利貸。
天還在下雨，雖然雨點子小了一點。我沒帶傘。我是故意讓雨點子打在我的頭上、身上。我找到了一家高利貸，這就是一個二層的門麵，上麵寫了一個什麽什麽小額融資借貸公司。我知道，這種公司就是民間放貸的。雖然淩晨一點了，但這家放貸公司還有燈光還在營業。
我躑躅著走了幾步，硬著頭皮還是打算進去。我知道裏麵的，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但我豁出去了。我沒注意到，在我附近，不，其實就是馬路牙子上，有一輛車停著。
當我走上台階，準備進去的時候，這輛車裏突然下來一人，不吭一聲，徑直將我往他的車裏拖。我嚇壞了。我以為我遇上劫匪了。
可借著路麵的街燈和車裏的燈光，我看清了劫我的人……竟然是駱燊時，我真的是嚇壞了。因為太過驚詫，我反而忘記了叫喊。
我隻是瞪著眼，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駱燊……他想幹什麽？難道他一直跟蹤我？我渾身更是抖個不停。
我被他拽著，就像老鷹捉小雞兒。我想知道原因。他發話了，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一字一句地問我：“說！我的衣服怎麽在冰雁那裏？”
什麽？我眨巴眨巴眼睛，頓了又頓，腦中一轟，心裏恍然大悟。我將駱燊的衣裳忘了！丟在那衛生間，被冰雁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