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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第59章

  “醫務科姓王的那個孩子說,他是具體負責這些事的,”桂卿說這話的時候牙都快要咬碎了,他恨不能一拳打死那個×××,“反正我們醫院就是這樣規定的,你要是覺得不合理,你去法院告去,隨便你告,你想上哪告就上那告,你愛怎麽著就怎麽著。”


  “他真是這樣說的?”尋柳道,她竟然不信。


  “這就是他當時的原話,”他充滿憤恨之情地回道,盡管做的都是典型的無用功,說幹舌頭了也是白說,屁用都不起,“我連一個字都沒改動。這孩子好像叫王圖夫,他屋的牆上貼著一個內部的電話表,上邊有他的名字,我看見了。”


  “哎呦,他還怪惡唻。”她道,終於肯信了。


  “他當時惡(屙)得和狼似的,”他強調道,其麵部表情對那位王圖夫而言更是一種極大的唾棄和鄙視,“就差脫褲子了。”


  “你說話的態度怎麽樣?”她又問起這事,是因為有些擔心他當時的所作所為,但其實完全沒必要,不過她不懂這其中的意思。


  “我一共去了有兩三趟吧,”他試著回憶著道,雖然感覺和她討論這個事很痛苦,但是處在這個情況下又不能不說,“從頭到尾我一直都很隨和,很客氣,連一句難聽的話都沒說。”


  “我覺得吧,”他又語氣平和地詳細描述道,努力給她展現出一個良好的形象,以防止她擔心,“咱又不是去和人家打架的,所以沒必要惡語相向,有什麽事說什麽事就是了。”


  “對,就得這樣。”她鼓勵道。


  “我第一次去找的是醫院的書記,”他接著講道,顯得說話辦事一副有理有據、絕不無理取鬧的樣子,“我覺得他應該能管事。那個人倒是非常客氣,看著也很有素質,他簡單地聽了之後,說讓我回去等幾天。過了幾天之後我再去找他,他直接讓我去找醫務科一個姓王的,我就去醫務科了。結果醫務科那個×××剛上來還說人話唻,說是讓我回家等幾天,他們調查調查、研究研究之後再說。”


  “這不今天我去找他了,”他繼續氣呼呼地講道,明知道人家是在拖延時間糊弄他,但是他也沒招,“這個孩子就是這樣給我答複的,聽他那個口氣還很不耐煩,就好像我是去專門找事的醫鬧一樣。叫你說說,我要不是真有事,我吃飽撐得去見他個×××啊?”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樣的事他們遇見的多了,應該是他們從來都不往外送病人,你說是吧?”她分析道。


  “那是肯定的了,”說到王圖夫那個×××的,他不能不咒罵著感歎道,如同炎熱的夏天怎麽也繞不開惡心人的蒼蠅一樣,“而且這孩子不也直接說了嘛,看他們的意思,那是根本就不怕告的架勢。”


  “到現在我才知道,”他酸酸楚楚地說道,多少帶著點憤世嫉俗的青澀意味,當然也算是總結了一點點十分寶貴的人生經驗,雖然在以後的生活裏八成是用不上,“醫院的救護車並不一定是用來救人的,有些事情咱真有些太想當然了,太一廂情願了,也想得過於美好了。”


  “還有一點我很不理解,本來這個事是咱和醫院之間的矛盾,這孩子在我跟前竟然說那樣的硬皮話,這不等於是直接把這個矛盾轉移到咱和他之間了嗎?”他非常鄙夷和惱火地說道,真是越說越氣得慌,而沒想到天下他不能理解的事多了,也不僅僅是這一件,“也就是說,本來我是煩醫院的,結果現在弄成我煩他了,他這不是缺心眼子嗎?”


  “當然了,”他又轉折道,一件事翻來覆去地叨叨著,也不怕她煩,“他有這個本事也不簡單,怪不得能幹醫務科科長呢,他非常成功地把別人對公家的反感攬到了他自己身上。”


  “嗤,他既然敢說那個話,就是不怕你恨他。”她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也不在乎這樣說會掃了他的麵子。


  “你說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呢?”他又實實在在地感歎道,還是覺得對方的行為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他在潛意識裏覺得人人說話做事都應該小心謹慎,不將自己立於危牆之下,“如果是我的話,我才不會因為公家的事得罪私人呢,他這做又是何必呢?他就該直接說,醫院的規定就是這樣的,一般情況下不用救護車往外送病人,態度再和藹一些不就完了,幹嘛非要把話說得那麽絕戶,那麽立愣呢?幹嘛非要把他自己放到和病人家屬勢不兩立、形同水火的位置呢?”


  “說句難聽話,”他又自以為是地點醒道,“要是碰上那種蠻不講理的愣貨,人家說不定一刀就捅死他了,就憑他說的那些隻能激化矛盾,而不能解決問題的硬皮話。”


  “正是因為你這樣想,所以人家才不在乎你呢,”她像個極為高明的局外人一樣說道,居然也看清當時的形勢了,“人家就是這麽囂張,就是這麽硬皮,你能怎麽著人家啊?”


  “我是不能怎麽著他。”他不服氣地說道。


  “我也給你說句難聽話,”她隨即冷笑道,心中其實已經有點厭煩了,隻為他是個本來沒有什麽出息而又非得想出頭的人,“人家早就把你給量倒了,就知道你走到哪裏也告不贏,所以他才敢那樣說的。再說了,你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嗎?你有那個蠻不講理的本事嗎?”


  “我肯定不是了。”他悻悻地嘟囔道。


  “就因為你是去講理的,而不是去捅他的,所以他才敢蔑視你,不就是這樣嗎?”她無情地揭示道,隻是為了讓他盡快清醒。


  “我本來也沒打算告他們呀,我隻是想找回這個理,隻要他們有個基本的態度就行了。”他嘟囔道,算是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


  “理,請問理在哪了?”她酣暢淋漓地譏笑道,且覺得這是自己應盡的義務和責任,“你還沒看透嗎?理都叫狗吃了!”


  他低頭不語了,因為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再說了,凡是去醫院找他們理論的,有幾個像你這樣和和氣氣、斯斯文文的?”她愛恨交織地接著褒貶他道,既然送佛了索性就要送到西天才好,絕不能半途而廢,“要是不惡一點,不凶一點,人家誰會搭理你呀?你這個人呀,吃虧就吃在處理這事太文明了,太理智了,而且即使你是這樣的好說話,人家還是把你給往壞處想了,很天然地認為你也不是什麽好人,最後肯定會獅子大開口的,所以就先把你的路給堵上了,一開始根本就不理你的茬。”


  “我怎麽就不是好人了?”他又肉又傻地說道,自己也知道自己確實就是這樣的人,隻是麵子上有點拉不下來,“從頭至尾我什麽條件也沒向他們提啊,他們憑什麽那樣想我?”


  “我不像有些病人家屬,”他毫無意義地表白道,真是天真得可愛,幼稚到家了,“到那裏就獅子大張口,有理沒理的就問人家亂提條件,我去找他們絕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一個理。”


  “就算是你不主動提錢,人家也默認你早晚會提的,要不然你顛顛地跑去找他們幹什麽?”她盡心盡力地教訓他道,“這就是他們的思維定勢,也是他們一貫的處理方式,他們就本能地認為你最終還是會問他們要錢,會訛他們的,所以他們才先擺出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想要鎮住你,或者嚇退你,這樣他們好掌握主動權,而不至於最後讓你給訛到什麽東西。”


  “當然了,”她又補充道,說得非常中肯和到位,“你要是真有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要是有人,我還跑那裏生孩子嗎?”一急之下,他就說得不那麽圓溜了,他緊接著就意識到自己真正的錯誤所在了。


  “你終於想明白了,不容易啊,”她明白無誤地嘲弄道,“所以說,凡是上那裏生孩子的,有幾個有本事的?”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痛罵道,因為黔驢技窮了。


  “嗤,你以為你是個君子,”她非常精準地降維打擊他道,在他麵前她雖然也想低調一些,可是奈何實力不允許,“而且事實上你可能確實也是個君子,可是在真正的小人眼裏,其實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根本就不是什麽所謂的君子,除非你能吃了啞巴虧,還一聲都不吭,像個沒事人一樣甘願認栽。”


  “哦,就算是那樣的話,”她又及時地補充道,好讓自己的理論更加圓滿,“人家也懶得認為你是個君子,因為誰知道你是張三或者李四啊,人家有什麽義務給你做這方麵的鑒定啊,對吧?”


  “就算咱的孩子最後死在他們醫院裏,”他怒不可遏地辯解道,雖然也知道她說的話未嚐不對,可就是在心裏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我難道也不吭一聲,不去找他們理論一番嗎?難道說這樣他們就滿意了,這樣我就是君子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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