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第71章
世界上最容易做的事,除了所謂的在朝為官之外大概就是圍繞觀點尋找證據了,略微有點智商的人幾乎都會做,而且還能做得很好。桂芹既然已經疑心丈夫世林有外遇了,那麽剩下的事情相對來說就好辦了。她很輕易地就把他的手機密碼給猜出來了,因為他的密碼簡單得有些令人難以置信,就是“000000”。猜出不配稱之為密碼的密碼之後,她在通信公司當場就把通話詳情和短信詳單也給打印出來了。當她親眼看到那些赫然打印在長長窄窄的白色紙條上麵的排列得密密麻麻的薑寧的電話號碼時,腦子裏突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和原來也不過如此的奇特感覺,就像是孫猴子剛被唐僧從五行山下解救出來一樣。證實了倒也好,省得整天是個大心事,該來的事情硬躲是躲不掉的。
按理說此時的她應該感到極其傷心和難過的,或者至少是非常震驚和氣憤的,但是這些論起來該有的感覺她統統沒有,一點都沒有,而且誰也不能替她作假,法力再強的角色也不行。這件事情的結果對她來講就像是一個學霸級別的初中生很隨意地就解出了一個難易程度很一般的數學方程一樣,可謂是水到渠成,波瀾不驚,毫無震動。這或許是她擔心多年而又盼望多年的事情,或許是她極度害怕而又特別喜歡的一幕。現在,她不知道該怎麽看待自己的丈夫,他在她心裏既無所謂愛,也無所謂恨,似乎一切都無所謂了。她始終都認為“君子交絕不出惡聲”這句話毫無爭議是對的,所以她既不打算去找他算賬,也不打算去和他爭吵什麽,她隻想平平靜靜地離開他,去開始一段新的生活。至於所謂新的生活究竟是什麽樣子,她能不能順利地適應,她目前並不怎麽清楚,同時她也不想弄清楚。新生活永遠都隻是未來的生活,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聊以□□的憧憬罷了。
而對於薑寧,她則十分痛恨自己又一次瞎了眼,竟然沒有看透這個來自老家的女孩子的本質,除了這一點之外她再也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了。她曾經傻傻地以為既然她的外表長得那麽漂亮,那麽她的心靈也一定很漂亮,也曾經天真地以為既然她的身體和精神上都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那麽她就應該特別珍惜別人對她的關愛和體貼,可是她不僅想錯了,而且還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失去了自己的家庭,或許同時也失去了自己的愛情。
她現在並不怎麽恨她,也不怎麽怨她,不僅如此,她甚至還有些同情她,可憐她,為她以黃花大閨女之尊而如此輕易地墮入地獄之門而頗感惋惜。她非常理解她的艱難處境,非常理解她的所思所想,非常理解她身上存在的某種貪婪、僥幸和無奈的性情。她很多次仔細地想過,若是換成自己處在這種惡劣的情況下恐怕做得也未必就有多好。
此外她還覺得這件事情的起因細究起來還在於她自己,當初若不是她一廂情願地把這個貌似可憐而又可悲的小姑娘主動留在省城,若不是她默許和縱容這位看起來極其淳樸和善良的小老鄉和他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走得這麽近,這麽隨便,這一對不要臉的貨色怎麽會湊到一塊去,並幹出眼下這種不尷不尬的臭不要臉的醜事來呢?雖然他和她都不是個東西,可是說到底對於這事她本人也是難辭其咎的,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把幹柴和烈火隨意堆放到一起的愚蠢之人一樣,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既然自己犯了錯,那麽受到相應的懲罰也是應該的,對此她毫無怨言,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特別委屈的。
是的,待痛苦不堪地想了很久之後,她打算原諒她,正如她打算原諒他一樣。她覺得自己不配去恨任何人,包括對她造成嚴重傷害的人,因為她隻恨她自己沒有做到防患於未然。她既是舉輕若重的人,更是舉重若輕的人,因此越是重大的事情對她的影響就越小,這是她保存和維護自己的一種手段,一種措施,一種技巧。或許連她自己也未曾意識到,她是多麽難以接受自己因為承受不起巨大的挫折和磨難而轟然倒下的可怕局麵啊,她是多麽地要強和要臉啊,而且有時候這個臉麵比性命還重要!她寧願讓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承受無盡的傷痛和屈辱,也不願意讓家裏的人和其他所有認識她的人知道這出不折不扣的鬧劇、悲劇和醜聞。她認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程度的卑鄙、醜惡和痛苦,但是卻不能也不應該將這種卑鄙、醜惡和痛苦再轉嫁給她的親人和朋友,那是極不道德的,也是她永生永世都做不出來的事情。
她找了一個非常合適的機會,在一個看起來風輕雲淡的日子裏,把這事和他直接挑明了。她的訴求和想法很簡單,也非常合情合理:第一,她已經知道他和她的事情了,並且已經掌握了確切的證據,她不想再聽他進行任何解釋了;第二,至於離婚與否,一切都隨他的便,他要離,她便離,絕不拖泥帶水,他要不離,想維持一個空架子,她就配合他維持一個空架子,一切自由都給他;第三,不管他是否提出離婚,從今以後她都不會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無論是精神方麵還是肌體方麵,亦或是經濟方麵。
對待這個事她的態度是決絕的,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與此同時,她還將兩人之間存在的財產問題進行了認真的梳理和分析,並且極其準確地算出了她應該得到多少才能不卑不亢、有理有據、光明正大地離開這個家。她提出來的數字,他當然是無法反駁的,因此他不得不很快地就答應了。
此刻的他還能要求什麽呢?他已經沒有那個臉了。
他特別天真地以為隻要他暫時答應了她在經濟方麵的條件和要求,並且附帶著態度異常誠懇地承認自己犯下的錯誤,積極地檢討自己的可惡罪行,那麽就會有挽回這段婚姻的可能性,就有保存自己和整個家庭顏麵的可能性,可實際上他根本就不了解她的內心,當然他從來也未曾深入地了解過她的內心,因為那壓根就不是他的強項,他也沒有那個持久力,盡管他在這方麵的興趣也不比別的男人弱。
關於眼前的路到底怎麽走,事實上她早就已經決定好了,那就是把康橋英語培訓學校轉讓掉,和他講明條件並撇清一切現實關係,拿到本該屬於她的那筆錢之後,就出去租房子住。至於下一步該怎麽辦,對自己家裏的人該怎麽交待,她目前還不想考慮這些,或者說她還沒怎麽考慮好。既然《飄》裏的女主角郝思嘉曾經說過,“還是留給明天去想吧,不管怎麽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那麽她覺得這樣做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因為她現在並沒有別的出路可走。
麵對去意已決心灰意冷的她,他心存幻想地提出現在先不辦理離婚手續,等過一段時間讓他的父母慢慢地接受這事了再說。看到他竟然也會顧忌到麵子,也會顧忌到他父母的切身感受,這確實讓她感到有點意外和可笑。她冷笑著同意了他的這個看起來並不怎麽過分的小小要求,因為她明白在沒有他的日子裏她會過得更好,而不是更差。厭惡一個人到了極點的最本能的反應和做法大概就是視其為不存在了,這就是她目前最真切最直觀的感受,也是她現在唯一能清楚地知曉和標記的感受。她所能使用的最高報複手段也無非就是這樣了,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她究竟還能怎樣他,畢竟他和她曾經同床共枕共同生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