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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第40章

  現在,出於防控非典疫情的迫切需要,基本上北埠市各個封閉的小區都已經按照上級要求實行嚴格的出入管製了,小區所有的居民必須憑卡進出,來訪者也需認真登記才能進入。這就給薑寧進出桂芹的家裏和世林幽會帶來了非常實際的困難,狗男女也有自己的需求。本來桂芹打算也給薑寧辦一張出入卡的,但是當時世林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提出別給她辦了,說是非典期間還是少來往的好。桂芹一想也確實是那麽回事,畢竟還是安全最重要,於是就沒再提這事。


  世林之所以不讓桂芹給薑寧辦出入卡,主要是出於想麻痹桂芹的心理,因為他覺得如此一來,桂芹自然就不會想到薑寧會在非典期間到家裏來了,這就給他和薑寧在家裏偷情帶來了很大的方便。據說,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他這個把那股後天硬學來的狡猾勁用錯地方的家夥多少也知道這個情理。當然了,這個令他自己都佩服不已的理由是他事後才想起來的,以他那個豬腦子當時是斷然想不到這個層麵的,他隻是因為心虛才會本能地阻止桂芹的舉動的。浪人自然是多心的,但與此同時浪人還會害怕呢,雖然這種害怕的感覺還天然地離不開膽大包天的意味。色和酒一樣,都能壯慫人膽,反正誰用誰知道。


  此事他既然陷進去了,一時半會是拔不出來的。


  除了費盡心機地在家裏偷偷地幽會之外,他們兩個還在康橋培訓學校薑寧住的房間裏見過幾回麵,隻不過次數很有限,時間也很短,基本上沒怎麽過癮。向來苟且之事怎麽可能來得那麽從容不迫和風輕雲淡?這又不是在西湖邊溜達著玩看風景。本來培訓學校是一個很不錯的幽會地點,特別是晚上沒有學生來上課時更是如此,但是學校門口那個看大門的王老頭卻一直是個很棘手的問題,他總是要到晚上十點多之後才上床睡覺,所以世林想來這裏找薑寧也不是多方便。他偷偷來過的為數不多的那幾回,都是趁王老頭睡著之後,悄悄開門進來的,像個十足的小偷。他每次到這裏來都感覺風險太高,也太辛苦,因為一旦被王老頭逮住了就很難脫身,而且也很難解釋。那個王老頭既沒腦子又特別愛管閑事,最要命的是他還非常的倔強,對於越是弄不明白的事情他越要咋咋呼呼地去弄明白,以滿足自己那點可憐的好奇心。


  每次一想到這個可惡的王老頭,世林就在心裏恨得牙根癢癢,要不是怕引起桂芹的懷疑,他早就建議她換掉王老頭了。其實他恨王老頭並不是因為王老頭看門礙著他偷情了,看門原本就是人家的職責,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而是因為王老頭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正是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非常沒有分寸話徹底惹惱了他。


  有一回他因為有事去培訓學校找桂芹,恰好桂芹在一個班級裏和帶課老師一起開家長會,而薑寧也在接待處解答一幫家長的谘詢,於是他便禮賢下士地和王老頭閑聊了一會。當時他們兩人聊的什麽內容他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是王老頭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話,卻讓他心裏猛然一驚,像是不小心吃了一頭腐爛的野生犛牛一般。


  “我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有什麽事看不透啊?”王老頭當時手裏捏著半截煙頭,抬頭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歎了一口氣後頗為藝術地自言自語道,“我還有什麽事弄不明白呀?”


  世林心裏又一哆嗦。


  “哼,別管什麽,也不過就是那麽回事罷了……”王老頭又道,就像個隱居在鬧市區的老神仙一般。


  世林聽了王老頭的話後並沒有言語,而是愣在那裏幽幽地想了半天,如同在等肚子裏的大便往下水道口慢慢蠕動一般。


  “這個討厭的王老頭說這話,沒頭沒尾冒冒失失的,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呢?”他心裏七上八下地暗自思忖著,盡量表現得不漏聲色和安穩如常,免得自己先亂了陣腳,“要說他是有意的吧,可他平時看起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農村小老頭,也沒有什麽特別機智過人的地方嘛。要說他是無意的吧,可他這話卻怎麽聽著都像是在提醒和警告我,因為他平時從來都不這樣說話。”


  “難道說他已經發現我和薑寧之間的醜事了?”接著他又不無心驚地想著,並且越想心裏越沒底,“就算是他偶然發現了這事,如果他要是聰明的話,就不該逞能在我麵前提這個事啊。因為一般來講,像這種情況,他背地裏在別人跟前怎麽說都行,可就是不該在我麵前當這個小勝人蛋,因為這可是做人的大忌啊,要是把我給惹急眼了,搞不好我真會弄死他。就像有很多小偷進別人的家偷東西,原來並沒打算殺人的,結果被主人發現後死死地纏住不放,那就隻好起殺心了。另外,他要是真聰明的話,即使在背地裏也不應該說啊,因為這事無論擱誰身上,隻要是聽到他這麽念叨了,絕對都會忌恨他一輩子的。他這種人要是當大臣的話,早晚都會因為管不住自己的嘴而被皇上給弄死的。”


  “這個×××死老頭子,”他在心裏使勁痛罵道,一時間小白臉都給氣綠了,喘口氣都覺得十分費勁了,“要說閉上嘴不說吧,他還淨想諞那個熊能,要說說吧,他還不痛痛快快地把話說清楚,真是可惡透頂了。他要真是好心好意,哪怕是粗粗拉拉地直接提醒我一下也好呀,也不枉我和桂芹平時對他的一番好。可惜他在這裏陰風陽氣地說偏說彎,明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糊塗蛋,還淨充自以為是的明白人,真是個老不死的狗東西,可惡至極,死有餘辜!”


  他忐忑不安地用眼睛的餘光看著王老頭那副自以為高深莫測、神出鬼沒,實則粗鄙不堪、不倫不類、不死不活的小聰明嘴臉,心頭不禁升騰起一股無名的怒火來,恨不能一腳踢死眼前這頭不知死活的老驢。他以為人家是不知死活的不懂人情世故的老驢,人家還以為自己是條世間難得的忠犬呢,大約也是互相看不順眼吧。


  “要麽是真正的傻子,傻得可愛也行啊,”他想了好久,一句話翻來覆去地倒騰多少遍而不自覺,簡直像魔怔了一樣,“要麽是真正的智者,看透而不說也行啊,最恨他這種一瓶子不滿半瓶子逛蕩的下流貨色了,究竟是××什麽東西啊,說話吞吞吐吐,神神秘秘的!”


  打那之後,他再也沒去培訓學校找過薑寧,再也沒拿正眼瞧過那個不識竅的王老頭。他一直都正義凜然地覺得,即使自己再卑鄙、再無恥、再下流,也比那個恬不知恥的自以為是的老東西強一萬倍,因為至少他是個真小人,而對方卻連個偽君子都算不上。他沒想到他這輩子還會和王老頭這種爛人暗暗地生這個窩囊氣,真是鬱悶死了。


  另外,就算沒有這個畫虎不成反類犬的王老頭在那裏有意無意地惡心他,他也不打算再把培訓學校當成幽會地點之一了,因為他覺得本來和薑寧見麵廝混是一件很銷魂也很瀟灑的事情,結果每次都搞得他像個盜墓的蟊賊一樣,不能盡興地玩個夠,那這樣的事還有什麽意思和價值呢?為了這事,他曾經有好幾回都忍不住想要建議桂芹,幹脆讓薑寧晚上兼看大門得了,這樣還能節省一點開支,隻是這話他一直都沒說出口。想來這事如果沒有過硬的理由,恐怕桂芹是萬萬不能答應的,所以他也就索性沒說出口。還有一條,他還擔心萬一不這不那地突然把王老頭給辭了,說不定這個老家夥真會把他知道的事告訴桂芹,要是那樣的話一切可就完了。而從王老頭當時說那句話時的樣子來看,這個老東西應該是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的。老而不死是為賊,現在他終於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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