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第65章
“唉,現在的司機,哪個酒量也不低呀。”曉櫻很自然地歎道,由此可見事故的主要原因就在於司機的過於自信和白正源的大意了,她似乎並未往別的地方想太多,畢竟她還是非常單純的。
“嗯,你連這個規律都知道?”桂卿道,語氣中有些不該有的意外,同時覺得事情遠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簡單。他想對事故加以揣測,但是又沒有什麽可以依據的東西,因而隻能是暗暗揣測了。白家的生活比他家的生活高了好幾個層次,他確實連想象的空間都沒有。
“那是啊,你以為我不吃公家的飯,就不了解公家的事情嗎?”她隨即開心地笑道,好像忘了剛才說的是什麽性質的事了,又可見別人的悲痛畢竟不是自己的悲痛,所以這個悲痛來得快,忘得也快,到最後就約等於毫不相幹了。
“不敢,不敢,我隻是比較佩服你而已。”桂卿道。
“嗨,不說這個了,還是談談正經事吧,”她收回剛剛散開的笑意,重又冷靜和穩重起來,接著問道,“恁莊上有個叫唐建華的人嗎?”
“對啊,是有這麽個人,他是咱青雲縣赫赫有名的包工頭。”他爽快地回道,並且為“包工頭”這三個字用得恰如其分而沾沾自喜,又因為和人家包工頭是一個村的而有些難以掩飾的榮耀感。
“他,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唐建華,”她果然說起一件他還不知道的所謂的正經事了,“曾經答應白郡她爸,拿出一個數來,投到鹿墟××去,好幫助白郡提拔個正的。”
“什麽?”他大惑不解道,如聽天書一般,做一百個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檔子事發生,“你慢點說,我沒聽懂。”
“大約是這麽回事,”她把白白的小臉比較正式地轉向他,同時輕輕地把肩膀向他那邊挪了一下,耐心而又調皮地解釋道,在他聽來卻是像講國外的笑話一樣,“我簡單地給你說一下吧。從去年開始,鹿墟××開辦的煤礦,就因為經營管理等各方麵的原因快要維持不下去了,幾乎都要關門了。為了這個事,市××局就研究決定,準備在全市××係統搞個集資,而且為了提高大家拉集資款的積極性,他們還專門定了一係列非常實際的獎勵辦法,凡是能拉到多少萬投資的,給弄一個副的,能拉到多少萬投資的,給弄一個正的……”
“我的個老天唻,這不是直接做買賣嗎?”他吐舌道,顯得一點狗出息頭都沒有,壓根就不像是在××部門混飯吃的人,出身卑微、級別低下和見識不廣嚴重限製了他的想象力,讓他說出來的話都沒什麽水平,白白地給她增加了笑料,盡管她並不會笑話他。
“哎呀,你激動個什麽勁呀?”她立馬哭笑不得地說道,倒還沒鄙視他什麽,隻是單純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好玩,有些誇張,“話別說得那麽難聽好不好?這事根本就沒有你想象的那麽不堪和下作,多多少少還是有著合理的成分,隻是你這個外人不大理解罷了。”
“就這話,你還嫌難聽?”他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在一心一意地裸奔著嫉惡如仇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心胸也變得不那麽開闊了,“我覺得我說得都夠委婉,夠客氣的了,難道不是嗎?”
“你在單位或者在公眾場合,可千萬不要這樣說,”她非常體貼而又溫柔地勸道,確實是設身處地地在為他著想,像個慈祥而智慧的小母親在教導自己的親兒子,“這樣的話不光沒人願意聽,而且還會給你帶來很多你意想不到的麻煩,很多非常不好的結果。其實,凡是在正兒八經的單位上班的人,基本上都有點小背景和小關係什麽的,你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了別人,明白嗎?”
“逢人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是嗎?”他冷笑道。
“絕對的正解!”她真心實意地讚同道,麵對著眼前這麽一頭不明事理的倔牛,可真是有些難為她這位小母親了,“所以啊,有時候遇事還是少說為妙,自己心裏明白就行了,說那麽多沒用的幹嘛呀,而且隻有壞處,沒有好處,對吧?”
“沉默是金,對吧?”他又冷笑道,有些不近人情。
這回她微笑著,沒有理他,希望他能冷靜一下。
“是不是,越是那些沒什麽工作能力的人,越是那些骨子裏歪拐壞的家夥們,就越有背景,越有根基?”他真是夠立愣的,這話嗆得她都有些不耐煩了,因而就更顯得沒有邏輯性和人情味了。
“你這話雖然不絕對,”她不置可否地說道,把心中那份不耐煩仔細地藏了起來,耐著性子勸說著,“但是也沒錯到哪裏去,就是有點不好聽,你沒覺得嗎?”
“領教,領教。”他的話似乎更冷淡了些。
“我知道,你雖然表麵上聽了我這話,但是心裏還是有些想不通,不服氣,對不對?”她又非常可愛地笑道,似乎想挽回些什麽,但終究沒有成功,她並不在意他一時的尖刻和倔強,而是真心地希望他不要永遠這麽尖刻和倔強下去,否則的話將來一定會吃大虧的。
“算了,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他薄情寡義地回道,一點都不懂什麽叫知恩圖報,難免會傷了她的心。
“哎,剛才我說到哪裏了?”她很快就給自己找了個平實的台階下,因為她並不想和他發生正麵的衝突,她以年輕女性特有的寬容再次原諒了他的魯莽和率性,“噢,正的,對。恁莊上那個名髦,唐大老板,他雖然答應了拿一個數投到鹿墟××去,但是他卻拿得一點都不痛快,他今天拿點,明天拿點,磨磨蹭蹭地拖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沒拿夠他許諾的那個數——”
“曉櫻,你等會,我能問你個很不禮貌的問題嗎?”他忽然一臉狐疑地插話道,到底是個山溝裏出身的人。
“但說無妨。”她爽朗地笑道,似乎早就等著他問呢。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他果然問了。
“你傻啊,”她聽完他的問話,兩眼突然放出蕩蕩的波和柔柔的光,同時嬌笑著刺激他道,“這當然是白郡告訴我的了,不然我怎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呢?這個事你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了。”
“真想不到呀,你們兩人居然都好到這種程度了,”他半是揶揄半是羨慕地歎道,頗有點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意思,“那真是太好了。”
“太好就好。”她也諷刺道。
“哎,你說說,我怎麽就找不到關係這麽好的同學和朋友呢?”他冷不丁地提到了這個問題,真難為他怎麽想的。
“行了,你老人家就別在那裏陰陽怪氣地自怨自艾了,你覺得這樣做有意思嗎?”她翹起薄薄的嘴唇,充滿溫情地說道,想用語氣上的柔美和親近來彌補嘴唇上的欠缺,努力調和一下兩種完全不同性質的東西,“你一感慨就打斷我的思路,這樣可不利於你聽李老師繼續講課啊。”
“好,你繼續說吧,我認真聽著呢,”他的腦子也跟著開竅了,說話也有點入路了,是真心覺得能從她那裏學點東西了,而不是在單純地聽取本地新聞以消遣時光,“這些錢算是入股呢,還是算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