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第27章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別叫人聽見的,”張秀珍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來了,不知死活地勸道,真是不長記性,“這個事根上沒咱梢上沒咱,咱閑得過問啊?你操這個閑心,誰給你一分錢的操心費啊?”
田福安一聽這話,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來,尋著話音飛奔過去,抬手就要去打張秀珍,同時嘴裏還不住地罵著:“我叫你閑著個×嘴癢癢,我一皮錘搗死你個熊娘們!”
張秀珍像被嚇破膽的老鼠又看見發威的貓一樣,抬腿就往廚房跑去,進屋之後把門一關,就不再理會田福安了。她現在確實有點光腚惹馬蜂,能惹不能撐的意思,讓桂卿見了都覺得沒什麽意思。
田福安見狀也是無奈,隻好罵罵咧咧地又回到搖椅跟前坐下。
“噢,我想起來了,”桂卿恍然大悟道,也是想衝淡一下小姑夫心中捉摸不定的邪怒,盡管他也知道這麽做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前一陣子縣裏發布了一個文件,說是要保護飲用水源地,全麵清理水庫養魚什麽的,可能他們搞的就是這個事,要不然動靜不會這麽大,也不會下這麽大的血本,這應該是個統一行動——”
“哦,對,就是這個事,”田福安非常淡然地肯定道,好像縣裏那個英明的決策就是他親自提出並安排的,然後又指著大壩上的那亂紛紛群人說,“你仔細看看,縣裏水利局的人也來了,鄉×××的人也來了,這個陣勢可不小。”
“不假點,我還真看見俺單位的人唻,”桂卿一邊聚力凝神望著大壩上的那群依然亂糟糟的人,一邊隨口附和道,其實不管小姑夫嘴裏說什麽,他都得及時地附和,這都是多年的習慣了,也是一種保命的本能,“那個大個子就是水政監察大隊的田慕文,還有局機關水政法規科的孫振友和郭景安——好家夥,來的人還真不少唻,滿滿的一大桌。”
“哼,我估計啊,今天這個陣勢,肯定能把大疤拉個熊東西治得老老實實的,”田福同時拍手安暢快道,好像和大疤拉有著血海深仇一樣,盡管他們也經常在一塊喝酒吃飯,還扒脖子摟腰的,“哼,我看他以後還敢搖騷吧,還敢立愣吧!嗤,他整天不管幹什麽事都是大搖大擺、大大咧咧的,看著和個人熊似的,我呸,其實他算什麽玩意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說,咱這兩個莊之間這麽好的一個水庫,啊,原來多清的水啊,咱這兩個莊上的人以前一到夏天就到裏邊洗澡,去玩。你再看看現在,叫這家夥給糟蹋什麽樣子了?××××,都快和個糞坑差不多了,兄弟爺們早就看這個熊黃子不順眼了……”
“也確實的,自從大疤拉養魚養鴨子之後,這個水庫裏的水還真不如從前了。”桂卿同意道,他也很容易受別人情緒的感染,盡管那個庫水汙染得並不是太厲害,隻是他一想到無數的鴨子在裏邊隨意地拉屎,心情頓時就有點不爽了。
“要不然人家動他幹嘛呀,又不是吃飽了撐的。”田福安道,貌似很講道理,當然他也是這樣以為的,不講道理的從來都是別人。
“嗯,對。”桂卿又道,別的也不能多說。
“我給你說,你現在可別往那邊偎,讓他們看見不好。”田福安看起來很隨意地提醒道,他這句粗中有細的話讓桂卿很是感動,到底還是那句老話,是親三分向。
“噢,我在辦公室幹,這事和我也沒什麽關係,”桂卿馬上如實地解釋道,無意中頗有些不領小姑夫情的意味,他卻未及時地察覺到這一點,“我頂多就是回頭出一期簡報,說是怎麽怎麽取締水庫非法養殖了什麽的,別的和我八竿子也打不著,我也懶得參與這些事。”
此時,大壩上的那群人已經開始躁動起來了,叫罵聲和呼喊聲不絕於耳,一場混戰馬上就要爆發了。可以看得出,大疤拉走到哪,周圍的人群就跟到哪,仿佛他就是波濤洶湧的大海上那個漩渦的中心,車水馬龍的大路上龍卷風的中心,能夠強烈地吸引旁邊的一切都圍著他轉。
“你沒來之前,”田福安尖著個小嘴描述道,樂在其中而不能自拔,他太喜歡在關鍵時刻暢快別人了,似乎在落井下石方麵獨有天賦,而且還刻意修煉了好多年,儼然成為個中高手了,“他們在大壩下邊已經幹了一架了,那個時候×××的人還沒來呢。現在不一樣了,人家的人越來越多了,聲勢越來越大了,比大疤拉家的人多好幾倍呢,他這回肯定玩不了了,馬時馬就要丟人現眼了。”
“那是啊,胳膊再粗,你也擰不過大腿啊。”桂卿附和道。
“小卿你說,”田福安忽然提到了別的事,也是他現在最關心的一塊內容,“陳向輝這個家夥在恁莊上當了這麽多年的頭,啊,他在恁北櫻村屙過一攤好屎嗎?你還記得吧,村裏的老學校叫他給賣了,對吧?村裏的那些水泵和大粗管子什麽的,叫他給賣了,對吧?那些石頭壘的水渠,以前給山上的果樹澆個水什麽的,多好啊,也是在他手裏毀了,對吧?還有眼前的這個水庫,一年400塊錢他就敢往外包……”
“現在,北櫻村南櫻村都合並成一個村了,”田福安在一鼓作氣地列舉了一大串陳向輝的種種劣跡後又大義凜然地總結道,好像天下就他一個真正的好人了,“結果呢,他還是以前那個×樣,天天一門心思地琢磨著怎麽往自己口袋裏撈錢,對大夥的事一點也不問。你說這樣的玩意,他還配當這個頭嗎?他還是個人熊嗎?我看他還不如恁莊上放羊的那個二狗呆惹人喜歡呢,是吧?叫我說,都該把他個妻侄羔子給逮了,判上幾年,那樣才對得起咱這前後兩個莊上的老少爺們!”
“那是啊,俺小姑夫你淨說實話,咱這片三個莊五個莊裏邊恐怕也找不出比二狗呆人緣更好的人了。”桂卿順著小姑夫的話題拿二狗呆開起了玩笑,避而不談陳向輝的那些早就引起大夥公憤的爛事。
他害怕脾氣暴躁且喜怒無常的小姑夫因為這事再激動起來的,要是那樣話很可能今天就沒完沒了了。不過好在田福安此時還沒有喝醉酒,所以也不至於出現什麽大問題。最壞的時刻還遠沒有到來,目前的一切都還是可以的,因而也是最容易迷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