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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第23章

  “我相信你不會這樣理解的。”曉櫻就是嘴硬。


  “當然不會了,你相信的永遠都沒錯!”桂卿大度地笑了,然後又表白道,“其實說句心裏話,我和你的想法一樣,我也對白郡的選擇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因為我覺得他們兩個壓根就不合適。”


  “又是說句心裏話。”她笑著諷刺道,就像一個十八線小城市的小孩子偶然走進了大上海的迪斯尼樂園一樣開心。


  “唉,怎麽說呢,其實我覺得吧,”他陪著她漫無目的地傻笑了一陣子,然後用略顯深沉和鬱悶的口氣長篇大論道,“我們很多人,包括那些結了婚的人,都是在互相指責和怨恨,互相誤解和冤枉當中,匆匆忙忙地過完了這一生。他們根本就不曾靜下心來好好地反省自己,也極少去認真地想一想為什麽單憑一腔愛情依然過不好這一生,有些人甚至直到臨死的時候還覺得對方不理解自己,不體貼自己,還感覺到自己委屈得要命,心有不甘呢。所以我覺得吧,能設身處地地去理解一個人,主動換位思考一下,遠比要死要活地去愛一個人更重要,夫妻之間可以沒有愛,但是絕對不能少了理解。具體到白郡和邊雪山身上,我就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們之間肯定有愛,那種通常的男女之愛,而且表麵上是邊雪山更愛白郡,而實際上是白郡更愛邊雪山,但是橫亙在他們之間最致命的問題就是,缺乏足夠多的直通靈魂的理解。僅僅是基於這一點,我以前就不怎麽看好他們倆,現在是,以後還是,盡管我很佩服白郡,也和邊雪山素來沒有什麽冤仇。”


  “你終於肯說實話了。”她如釋重負道,似乎累了很久。


  “我一直都在說實話,隻是你以前沒這樣問過我。”


  “你倒是很坦誠啊!”她如實道。


  “二十多年老品牌,絕對值得信賴!”他自誇道。


  “什麽時候貧死你,什麽時候算完!”她囊著鼻子道,驕傲得像個北歐國家的小公主一般。


  “你認為你的評判對他們兩人而言公正嗎?”她接著又問。


  “我的評判僅僅是我個人的粗淺的評判,”他不服輸的性格立時又暴露出來了,於是便接口道,“而且隻是在你麵前能說出來的評判,不用於其他任何別的目的,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麽公正不公正的問題。換句話說,至於我怎麽想和我怎麽看,完全是我個人的權利和自由,我隻要考慮清楚能在什麽人跟前把話說到什麽程度就行了。特別是在你麵前,我隻要想著怎麽把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表達清楚就行了,而對於你來說又根本不存在會誤解我的問題……”


  “所以,你是多慮了。”他住嘴道。


  “這不是寫論文,不用這麽嚴密吧?”她笑道。


  “我想盡量說得清楚一點。”他又認真了。


  “嗯,好習慣!”她微笑著讚賞道,然後又提起邊雪山來,似乎這個話題就像夏天的高檔冰激淩一樣值得她一舔再舔,“我覺得他這個人和《巴黎聖母院》中的佛比斯非常相像,同樣都是既輕薄自私又庸俗無聊。或許他唯一的特點和長處就是,比弗比斯更平庸、更蒼白、更無趣,也更令人心生厭倦之情。當然了,換個角度看也是更生活化,更本土化,因此也更人性化一些,其實,也是更具有迷惑性——”


  “你不打算收回你剛才說的話嗎?”他另有深意地問道。


  “不需要!”她知道他的意思。


  “那看來真是肺腑之言了。”他評價道。


  “真人麵前用得著說假話嗎?”她反問道。


  “如果這個時候,我們身邊有任何第三人的話,恐怕都會認為你對邊雪山的評價有點過於負麵了。”他替邊雪山抱屈道。


  “我覺得吧,再不公正的話都可以去公正地理解,”剛字正腔圓地奚落完他,她自己卻開始寫論文了,“同樣,再公正的話也可以去不公正地理解。這就像曆史一樣,真實的曆史從來都是唯一的,客觀的,從來就沒有什麽所謂的兩種曆史或者更多種曆史,麵對同一段曆史之所以會出現五花八門的各種解釋,主要原因就在於解釋曆史的人通常都是良莠不齊並且千差萬別的,而和曆史本身沒有什麽關係,即人們知道的曆史和真的曆史或許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有時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水火不容的。而且,這種現象非常普遍,不光是在曆史領域裏。”


  “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見,可問題是,白郡是一個多麽聰明的人啊,她為什麽會這樣呢?”他像個情感小白一樣問道,雖然也明白觀察者的主觀意識其實比客觀事實對人的心理影響更大。


  “所以,我才想聽聽你的高見。”她誠懇地說道。


  “There are a thousand Hamlets in a thousand people"s eyes. ”他切牙扭嘴地拽道,隻是動作沒一般人那麽誇張而已,不過好在其核心思想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了。


  “你是在敷衍我嗎?”她問,“看起來還風雨不透的。”


  “你的問題太難回答了,”他無奈地笑了,現在也隻能如此回答了,他在她跟前從來都是負多勝少,“這是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因為我們眼裏的邊雪山和白郡眼裏的邊雪山顯然不是同一個人,盡管他事實上是同一個人。我想,包括白郡本人在內,也許我們都不了解他,所以也就沒法理解這種看起來有點意外的結果。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他最後既然能順利地追到她,就足以證明他是個難得的人才了。所謂勝者王侯敗者寇嘛,歸根結底大家看到的隻是一個結果,恐怕邊雪山要的也是這樣一個結果,而不可能是別的什麽東西。”


  “他是為了得到別人的羨慕嗎?”她猜測著說道。


  “不,你太高抬他了,”他斬釘截鐵且不容置疑地說道,“他完全是為了他自己的欲望。一個人,隻要一門心思去幹一件事情,最後總能取得令人驚歎的成績,不管旁人對這種行為是愛也好,恨也好,總之一句話,人家就是成功了,這就足夠了,管別人怎麽羨慕嫉妒恨呢。”


  “那麽你認為,這事對白郡來講是一出悲劇嗎?”她問。


  “哼,你之所以會這樣想,”他想表達得更清楚一點,而且也確實做到這一點了,他不禁有些意外的驚喜,“是因為你在潛意識裏把白郡當成了仙女一樣白玉無暇、冰清玉潔的一流人物,所以才會為她被邊雪山這種人追到手而感到惋惜和替她抱虧的,你甚至還會為她今後的婚姻生活感到一種特別的擔憂。而如果她是一個和你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或者她沒有現在這麽優秀,這麽迷人,那麽你肯定不會這樣想了,至少不會關心得這麽厲害,這麽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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