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第35章
“你個火車切的,你個大刀賊剁的,”稍微喘了一口氣之後張秀珍又拿出全身的精力把臉對準田福安惡狠狠地罵道,“我死了之後你想和誰過就和誰過去吧。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礙你的眼了,再也沒有人碎嘴子嘟囔你了,你上天日龍都沒有人管你了,你想幹嘛就幹嘛去吧!”
“田福安,你個××,”她提名帶姓地痛罵道,當然也是在狠狠地詛咒他,心裏憋著的毒氣總算出來一點了,“我告訴你,我死了之後你用不著給我燒紙,你也用不著給我磕頭,弄那些虛的假的都沒用,我活著受你的欺負,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的!”
“你就撅眼皮等著吧,”她指著他的頭威脅道,同時也是發出一種預言,“反正有你後悔的時候,我×恁小祖奶奶!”
說著說著,她頭也不回地就快步走出了山莊,旁人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呢,就不見了她的蹤影,像個碩果僅存的絕世武林高手一樣。
田福安雖然早就想回罵她了,他豈是甘願吃氣挨罵的主,但是因為被王禿子這個半熟貨死死地給架住了,一點都舒不開身子,所以憋屈得很難受。再加上張秀珍一番暢快淋漓的句句狠毒的咒罵,更是差點把他給氣死,所以他才沒能及時地開腔的。等張秀珍都走出山莊半天了他才返過勁來,才想起來該怎麽回罵她,可惜已經晚了。
“張秀珍,我看你個妻侄能飛天上去吧?”一旦找回剛才因為愚蠢和窩囊而悄然失去的對罵機會,他便毫不浪費地充分利用起來,昂起頭來對著幽藍迷蒙的夜空高聲地叫罵道,“你看把你給能的,你還知道你姓嘛吧?還你死你活的,你說你嚇唬誰啊?別整天拿死來當飯吃,我怕你嗎?我田福安要是怕你的話,我就不是人生父母養活的!”
“你有本事你去喝藥呀?”他像以前罵架那樣挑釁道,隻是眼前沒有挨罵的人了,“喝藥多好了。你有本事你去上吊呀?上吊多好了。實話告訴你吧,沒有你個熊娘們擋著,礙我的眼,老子照樣過,而且過得比以前還好呢。沒有你這個喪門星在家裏蹲著,老子過得才好呢!”
“你整天指桑罵槐地在我跟前放什麽熊屁?”他越罵越有勁,越罵想起來的舊事就越多,索性把新仇舊恨都摞起來了,“我到底怎麽了,啊,你還敢給我臉看,給我弄樣?誰××該你的,誰××欠你的呀?你看看你整天燒的,你還知道你姓什麽吧?哦,天天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穿紅的戴綠的,結果你還這不滿意那不滿意的,你還天天找我的事,張嘴就罵我,伸手就撓我,我看你真是好日子過膩歪了!”
“十五怎麽了?”他又想到了這個事,於是繼續罵道,“別說是十五了,就是大年初一,誰也攔不住你去死啊!既然你一心一意地想死,那你就死去吧,你這回要是不死,你就不是個熊玩意!你就不是恁娘生的恁爹養的!你今天要不死,我明天就到北櫻村,把恁娘家的老鱉窩給戳了,給挑了,我讓恁一窩子××該往哪滾往哪滾……”
他正罵著起勁呢,田亮因為害怕媽媽真的去跳井跳河尋死,所以一邊淒慘地大聲喊著“媽媽”,一邊就要去找他的媽媽去。這孩子這回是真的被嚇傻了,雖然他以前被嚇傻的次數也不少。
“乖孩子唻,快去屋裏拿個手電,”王禿子趕緊對田亮喊道,關鍵時刻還是老猴管用,“在後邊跟緊恁媽媽,然後用你的手機趕緊給恁二舅和三舅家打電話,讓他們快來,一點也別耽誤!”
田亮驚恐不安地慌慌張張地按照他王大爺的話一一照辦,進屋拿起手電就跑出去了,邊跑邊往二舅和三舅家打電話。就是這樣,桂卿一家人才通過田亮的嘴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事並盡快地趕了過來,生怕會出現什麽意外。田福安家裏那邊的人一是離得遠點不方便過來,即便來了也不會那麽及時,二是因為他們都死討厭他這個家夥,平時就不大願意搭理他,所以也沒人想著去告訴他們。按理說人緣都混到這個份上了,完全可以找個偏僻點的地方悄沒生息地去死的,但是田福安這個貨卻活得依然很好,而且還活得有滋有味、有說有笑的,真是氣死那些天天都恨他的好人了。
正當桂卿打算往後山那邊跑去的時候差點撞在一個人的身上,他仔細一看原來那個人正是三叔張道全,其手裏還握著一個亮度很高的手電。在亮堂堂的月光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三叔那張布滿氣憤、厭倦、擔憂和疑慮等各種複雜神色的臉。那張臉是那麽的瘦小和羸弱,那麽的榮辱不驚而又天性善良,那麽的堅定踏實和可憐可敬,完全不是普通農村人所應該具有的臉。他不知道該怎麽正確認識和理解那張臉。
“他難道是孫悟空他老人家托生過來的嗎?”他打著寒戰猜想道,好使自己不至於太冷,“不然的話他怎麽會長成這樣呢?”
“小卿,你打算往哪去?”張道全問道。
“他們說俺小姑往後山跑了,我往北邊去,田亮可能也往山上去了。”桂卿答道,他在等三叔的主意。
“現在黑天半夜的,”張道全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輕聲說道,而完全忽略了他的身高和體重比田亮還差半截的事實,“後山樹多石頭多,忒危險了,還是我去那邊吧。再說了,田亮還小,他自己可能也害怕。”。
“噢。”桂卿心慌意亂地點頭道,覺得三叔就是三叔。
“你往南去,” 張道全又說話了,沉穩老練得讓侄子很是安心,不愧是當長輩的,“沿著水庫大壩仔細地找找,特別是南櫻村的兩個打麥場那邊,還有水庫小亭子附近,你都要多瞅幾眼。”
“別管遇到什麽事,”他又異常冷靜地安排道,“也別管看見什麽,都千萬別慌,有事趕緊給我打電話,聽見了嗎?”
“那行,三叔。”桂卿說著,便往南邊跑去。
張道全馬上走進田福安躺著的屋裏和二哥二嫂等人見了麵,他簡單地問了下情況後就出來往後山跑去了。他那猴子一樣靈活的身體迅速沿著崎嶇不平的山間小路往落鳳山頂奔去,隻有那道時隱時現的像一柄長劍般的手電光能大致地標明他的具體位置。他沒發出一點聲音,隻是用他那獵鷹般銳利的小眼睛仔細地搜尋著妹妹秀珍可能藏身的每一個地方,仿佛他能猜到她會藏到哪個地方一樣。
落鳳山南北寬不過五六百米,但是東西長卻足有兩三公裏之多,所以他隻有沿著山脊從東到西一點不落地都走一遍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發現妹妹的蹤跡,這是最笨的也是效率最高的方法。他隻用十幾分鍾的時間就爬到了山脊上並且很快就發現了田亮的位置,然後他用低沉有力的聲音招呼著田亮趕快爬到山嶺上來。正在南邊半個山坡跌跌撞撞地尋找著媽媽且嚇得有些魂不附體的田亮一聽到三舅喊他的聲音,就如同見到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一樣眼含著淚水就趕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