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第14章
“我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桂明在能夠靜下心來認真地回憶兩人分手細節的時候才恍恍惚惚地記起黃汝曾經這樣說過,“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即使勉強抓到手裏也沒什麽意思。如果這一段時間以來我的所作所為對你造成了某種不好的影響,或者說是某種難以排解的壓力,甚至是某種不可恢複的傷害的話,那麽我請你原諒我。在這裏我真誠地向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得承認,”她後來又微笑著說,好似把分手當成了逛街,“此前我確實對你有那麽一些很不成熟的想法,你把它看成是喜歡也行,愛慕也行,總之就是一些發自內心的對你的一種掛心和思念。無論是從前剛認識你的時候,還是在以後不斷相處的那些日子裏,我都不會違心地否認這一點,那就是我確實很喜歡你。”
“當然了,”她依然笑道,把良好的人文素養表現得淋漓盡致,“我還不敢把這份在你看來可能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有幾分可笑的感情說成是愛,因為畢竟還沒達到那個程度,畢竟我們之間互相了解得還不夠深刻,不夠徹底。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有些事情才沒法說清楚和說透徹。不過你對我的真實感受,還有你對我的一些看法,我多多少少也是有所體會的。我不願意你因為任何其他的原因喜歡上我,除了真正喜歡我本人之外。”
他開始有點不好意思了。
“看得出來你對我還是有一點抵觸情緒的,心裏還是有些猶豫不決的,關於這個恐怕你也不能在我麵前直接否認吧?”她頗為輕鬆地說道,似乎在認真地寬慰他,這讓他更加汗顏了,“當然了,你這樣看待我,也並不就代表我哪個地方做得不好或者有什麽明顯的缺點。我知道你也不是那個意思,我也相信我們之所以分手不是由於這個原因。很多事情我也想過了,所有的這一切還是應該歸結為緣分不夠吧,或者說月老應該還沒把手裏的那根紅繩係在咱們兩人的腳上……”
至於他當時是怎麽說的,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因為每每當他剛一張口想要表達某種意思的時候,她就像是等候多時的買家正準備從他手中接貨一樣,非常坦誠地且非常自然地就說出了他心中所期望的話,壓根就沒讓他費什麽力氣。連分手都分得這麽容易,他失敗得真是太徹底了,簡直是無可救藥了。他根本就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一個女孩,竟然直接就看破了他的心思,而且還做得這麽幹脆,盡管話說得很婉轉。
她的事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滑過去了,他心中卻連一點喜悅和輕鬆的感覺都沒有。他並沒有因為順利地擺脫了這個千斤重擔而感到絲毫的輕鬆,想反,他的內心還因此背負上了另一種更為沉重和壓抑的負擔。他總是感覺哪裏不大對勁,不是那麽回事,總是不能相信她會這麽痛快地就答應和他分手。從以前她對待他的那份熱情和執著來看,她怎麽也不應該就這麽輕易地就同意了啊。他年輕的胸膛裏一度充滿了難以排解的空虛和憂愁,充滿了揮之不去的後悔和慚愧,充滿了在有形和無形之間來不斷來回切換的卑陬和不安。這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找過他,他對此既感到陌生和驚奇又感到害怕和擔憂。他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會發生什麽難以預測的事情,為此他的心裏始終感到忐忑不安和戰戰兢兢的。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麽,但是卻能清楚地知道必然有一種他承擔不了的東西將毫不留情地向他壓過來。或許那是一種很壞的結果,壞到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他能做的隻是等待而已。
不過兩三天的功夫他就接到了桂芹的電話,姐姐在電話裏說如果他晚上沒有什麽特別要緊的事情的話,就到她家去一趟,晚飯也在那裏吃,同時她還有點事要和他商量一下。他一放下手機就立刻明白了,預感中的暴風雨終於要來到了。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有些事情他終究是要麵對的,且絕無逃避的可能性。
“一切都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他如此告訴自己,然後用拳頭使勁砸了一下桌子。盡管他的動作聲音不大,但是力道卻不小,連他自己都能感覺得到手指上的骨頭似乎都要被碰碎了。他需要用劇烈的疼痛來掩飾內心的恐慌和不安,除此之外似乎別無良策。
當他帶著負荊請罪的心情走進姐姐家的時候,卻發現姐夫徐世林並不在家,家裏隻有姐姐一個人。他把手中的一袋子水果悄悄地放到廚房一角,然後就準備幫姐姐做晚飯。
“今天不用你動手,”桂芹一邊忙活著做晚飯,一邊沒好氣地告訴他,“你去客廳好好坐著吧,我馬上就弄完了。”
他很識趣地踱出幹淨整潔的廚房,像條受傷的中華田園犬一樣蹣跚著到了客廳。他剛在沙發上坐下就感到有些莫名的局促,盡管現在屋裏隻有他一個人。他習慣性地去兜裏摸去想抽支煙來解解悶,但是又感覺不太合適,於是就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喝起來。姐夫出差了不在家,因此他在解除了剛才產生的那點局促之意之後便又覺得輕鬆了不少,行動起來也就隨便了許多。他本來以為姐夫在家的,因此來之前著實緊張了老大一會子,況且姐姐在電話裏也沒說清楚這事,這就害得他枉自擔心了好半天。一想到自己居然還有些怕姐夫徐世林,他不禁就有些恨自己,覺得自己一點狗出息頭都沒有。
他正漫無目的地胡思亂想著呢,桂芹就陸續地把飯菜端了出來,讓他洗手後一起吃飯。吃飯的過程中姐弟倆隨便閑聊了幾句之後,桂芹就逐漸地進入了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