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86章
世林下班的時間通常隻會晚不會早,最多是正點回家那就算是相當不錯的了,因為單位裏麵的事情太多,尤其是搞接待工作更是如此,他經常是中午喝了晚上又喝,酒酒不醒的時候並不在少數。桂芹為了照顧他的情緒和挽回一下早上因為鬧不愉快所造成的影響,特意早早地就從培訓學校趕回家了。她打算用心做一頓他喜歡吃的好飯,夫妻二人好好地談談心交流一下。她下午回家之前就已經電話請示過他了,他說今天應該能準時下班,當然也不排除不回家的可能,他居然會說活話了。
她一邊拎著從超市買的蔬菜、水果和肉食等東西匆匆地往家裏趕,一邊不禁嘲笑自己居然會如此這般地畏懼他,而這完全是不應該的,當然也是不合理的。她在婚後已經為他改變了許多,而他有時對此還是不甚滿意,她也不能太計較這些爛七八糟的事情,否則這個日子真是沒法過下了。她有時候仔細想想,難得糊塗的做法看來還是對的。
“看來不做虧心事也怕鬼敲門啊,”她冷笑著感歎道,覺得目前和他的關係實在是有點滑稽,簡直不像是一對夫妻,“就因為敲門的是鬼而不是人。對於人來講鬼是難以預測和難以防備的,因而也是非常可怕的,令人感覺相當恐懼的。當然了,也許人比鬼更加可怕,因為人的心機重或性格怪,這個誰又能知道呢?或者,這簡直又是一定的,人比鬼更可怕,人心也比鬼心更可怕。”
她素來心靈手巧且領悟能力頗強,因此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學會了如何在省會城市的精致廚房裏大展拳腳,而不是抱缺守殘地隻會做一些在老家多年來練就的粗苯不堪的令他難以下咽的而她自己卻一直都吃得津津有味和不亦樂乎的飯菜。當然,所謂的粗苯不堪和難以下咽這種感受隻是她替他感受的,她本人從來就沒覺得老家的飯菜有多難吃。不僅如此,如果隔一段時間吃不上家鄉的飯菜,特別是自己老家獨有的飯菜,她還覺得渾身很不舒服呢。她承認自己盡管年齡不大,但卻是個相當念舊的人,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她迅速地接受任何新鮮事物。從根本上來講她是個潛力很大且氣場很強的女中豪傑,不比賈探春差多少,隻是現在才剛剛開始嶄露頭角而已。她始終堅信自己將來一定會做出一番不俗的事業來的,無論自己的基礎有多差,起點有多低,開始的運氣有多壞。
謹慎地自信的女人永遠都是美麗迷人的,這一點連上帝都會嫉妒和承認,這份美麗迷人甚至都體現在了她做出來的飯菜上麵。她用少婦溫馨的眼神凝視著餐桌上那些精致美味的可口誘人的飯菜,又用手輕撫著一瓶價格不菲的紅葡萄酒,慢慢地遐想著他進家之後看到眼前的一切所表現出來的驚訝和興奮之情。由此情此景出發,她又回憶起了少女時代對自己未來婚姻生活的種種預測和幻想。那些迷蒙多彩的夢啊,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期待和向往啊,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希冀和憧憬啊,此刻都像五彩繽紛的禮花一樣在她頭腦裏不斷地綻放著。
她想起來小時候有一回在正月十五的晚上,父親咯咯噔噔地騎著三輪車帶著他們姐弟三人到縣政府門口看放禮花的難忘場景。當美麗至極的絢爛無比的禮花在寒冷而凝滯的夜空中一個個漸次綻放、大呈異彩的時候,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個令她感到極度驚奇和震撼的夜晚。第二天上午,她因為在作文中使用了“金菊怒放”這個詞來形容綻放的禮花而受到了語文老師的隆重表揚,從而給她年幼的心靈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抹記憶。已經過去了的日子回憶起來總是美好的,因為那個時候傻也沒有多傻,窮也沒有多窮,一切的一切都是剛剛好,所以她始終向命運女神深深地感謝過去的日子給她帶來的快樂。當然,這個所謂的過去是以那件事為分水嶺的,她肯定不能忘記。
正當她心情愉快地浮想聯翩並且翹首以待地等他回家的時候,她忽然接到了他的電話,說單位晚上有個非常重要的接待任務,他不能回家吃飯了。她一邊略感失望地答應著,一邊不忘殷切地叮囑他一定不要喝多。他急匆匆說了一句“我天天幹辦公室,用不著你囉裏囉嗦地交待這些事”之後,便很不耐煩地就把電話掛掉了。她很是無奈,隻好沒滋沒味地隨意吃了幾口飯菜權當是吃晚飯了。收拾完家務之後她又緩步走進了冷冷的臥室,把床頭櫃上放著的那本《罪與罰》重又拿起來百無聊賴地繼續讀下去,心裏沒上沒下的很不是滋味。
很快,她就沉浸在其中從而忘了眼前的煩惱。
她把那本小說幾乎都快讀完了他還是沒有回來。她幾次想打電話問一下,最後都忍住了。她知道,他最討厭那種不分場合地給正在酒場上奮戰的男人打電話並催其回家的弱智女人了,對這些在關鍵時刻不給男人麵子的女人他一貫都是極其鄙視的。他曾經在她麵前多次鄭重其事地嘲笑過那些結了婚之後便輕易不再出來喝酒的夥計們,或者那些正在外邊喝著喝著酒就被家裏的女人打來電話狂罵一頓的家夥們,他說他們是如何如何地怕婆子,是如何如何地沒本事,並且一再宣揚他永遠都不會變得和他們一樣懦弱,一樣窩囊,一樣被真正的男人所不恥。妻奴,他曾經說過這個字眼,她記住了。她不要他當妻奴,永遠也不要。她當然明白,有些男人過日子的最高理想就是,外邊有幾個玩得來的夥計,家裏有個漂亮的啞巴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