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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第79章

  “說得果然不錯啊,”她隨後點頭笑道,真的和他是難分難舍的一丘之貉了,“當‘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成了諸多標榜具有文藝氣質的青年男女們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時,當坊間流行的‘成功學’所歸納的一條條速成經典在現實中淪為經不起考驗的‘雞肋’時,當人們發現所謂的禪師或大師的智慧也不過爾爾時,心靈雞湯的命運實在是可以宣告終結了,紙糊的終究是紙糊的,鐵打的還是鐵打的……”


  “你比如啊,”她繼續侃侃而談道,看樣子是要和他一起奮戰到底了,既然今天的機會這麽難得,兩人又談得這麽投機,“有些所謂的雞湯文說要感謝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要踏著苦難前行什麽的,其實我覺得永遠都不需要,也不應該去感謝那些傷害過你的人,哪怕你確實因為那些討厭的人和討厭的事變得堅強和勇敢起來,那也不是捅刀人的功勞。真正讓你變得更好的人是你自己,是你在受傷之後沒有輕易地放棄自己,而是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檫幹眼淚繼續努力,繼續奮鬥,所以你最後才真正地成長起來的,跟那個傷害過你的人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插刀害你的是別人,拔刀療傷的是你自己,你為什麽要感謝那個害過你的壞人呢?對於那些一邊嘴上說著‘我這是為你好’,一邊在背後殘忍地傷害你的人,我隻想說一句,×××××。”


  “說得很對,說起來雞湯文真是害人不淺啊,”他禮貌性地帶些苦澀的意味匆匆笑道,故意模仿著她剛才的那副樣子,“其實有時候我倒是覺得那些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一點也不正經的話反而很有內涵,很有深意,也很值得玩味和琢磨,更能讓人迅速地成熟起來或者驚醒起來。你比如說:隻要是石頭,到哪裏都不會發光的;隻有真正努力過的人才會明白天賦的重要性;很多人發現自己在金錢、權力和女人的問題上比不過別人,於是便開始試著在道德和人生境界上做文章等等。這些看似搞笑調侃的荒唐可笑的東西,如果你細細品味一下的話,就會讓你在忍俊不禁和啞然失笑的同時體會到一種難以言表的醍醐灌頂之感。真話的魅力就是這麽強大,既能讓你無言以對又能讓你不得不服。”


  “所以,我很喜歡張愛玲的這句話,”他臨時又加了一句,當做一個極好的例子,“你年輕麽?不要緊,過兩年就老了。”


  “她呀,可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她笑道。”


  “對,雞湯界的第一殺手。”他會心地一笑,道。


  “相對來講我還是很喜歡這句話的,”她看似柔若無骨但又意誌極其堅韌地說道,並沒有在張愛玲的話題上停留,盡管她也非常喜歡這位偉大的作家,“叫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裏邊透露著一種很高的人生境界,那就是對於同樣的話到底怎麽去聽,這其實是一門很大的學問。能從明顯十分正確的話裏聽出道理來那不算什麽,能從偏激極端、混亂不堪、蠻不講理的話裏,甚至是辱罵恐嚇、居心叵測、精心偽裝過的話裏聽出對自己有益的東西來,而且在聽的過程中能始終保持一顆沉靜安詳的心,那才算得上是一頂一的真功夫呢。就像你剛才提到的那幾句話,看起來雖然是荒誕不經而且調侃的意味很濃,但實際上還是很富有哲理且很能給人以啟迪和思考的。”


  “我覺得白郡好像就具有你說的那種能力和水平,”他冷不丁地說道,似乎也覺得是談起了一個也許不該在此時談起的很有分量的人物,正像一個窮困潦倒的家夥陡然間提起了一個和自己很少有交往的闊親戚一樣不合時宜,“她表麵上看起來整天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樣子,好像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也好像從來沒有過什麽憂愁和煩惱,但其實對於很多事情她都有自己獨特的想法和看法,隻是她非常擅於用自己的熱情開朗和天真無邪來進行巧妙的掩飾和消解罷了。確切來講她可是一個典型的不折不扣的聰明絕頂的人,而且我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


  “是啊,白郡這個人確實非常聰明伶俐,而且還很有心機,”她極其平靜地附和道,以示這也是她對她一貫的評價,隻是她從前沒這樣公開講過罷了,“以前她曾經和我說過,就是當那些無聊透頂的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去接近她並企圖追求她的人,在對她進行瘋狂的圍追堵截或者精心布置下某些陷阱的時候,她就這樣告訴我:我給他們免費提供寬闊無邊的舞台,我認認真真地配合他們,我要讓他們專心致誌地盡情地表演,這些自以為聰明的人,這些夢想著憑空就能白占人家便宜的人,這些可惡而又可悲的小醜。”


  “所以我才敢說她是一個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人,”稍作停頓之後她又言道,“也是一個有品味、有才情、有追求的人,更是一個有思想、有性格、有棱角的人,而絕對不是一個隻能拿來裝點門麵的花瓶或者是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她又若有所思地感歎道,“在現實生活中其實有很多人都深深地誤解了她,簡單地以為她就是一個瘋瘋張張、缺心少肺,喜歡奢華和靡費,愛顯擺、愛招搖、愛弄景的女孩子。”


  “她是一塊光彩照人的無暇美玉,”他由衷地說道,想對她的話加以詮釋和概括,“所以把一些人的眼給晃花了也很正常。麵對這種既漂亮又聰明,家庭條件又特別好的女生,試問天下有幾個男的能夠做得到,站到她跟前的時候既能麵不改色心不跳,還能平靜從容、不卑不亢地和她進行交往啊?要做到既不因為自卑而仰視她,或者不因為仰視她而自卑,從而隻是默默地從遠處欣賞和觀察她,也不因為想要親近而求之不得,從而對她產生深深的怨恨和暴戾的惡劣情緒,從而在很大程度上錯看了她,並進而舉止輕浮、行為放浪地去對待她,那真是太難了。總而言之,她天生就不是一個能夠讓人風平浪靜地對她視而不見的人,誰選擇了她就等於是選擇了和暴風驟雨為伍,和動蕩坎坷為伴。當然,這份選擇裏麵肯定也會有激情,有震撼,有奇妙無比的風景和終生難忘的或短暫或漫長的旅途,有所有該有的特別美好的一切,隻是這一切完全不是一般人所能夠享用的。所以說,過江還得是猛龍,打虎還得是英雄,阿貓阿狗之類的東西斷然是配不上她的。”


  “所以,你才對她敬而遠之,並以此來換取她對你的尊敬和喜歡的,對不對?”她俏皮而又機智地問道,言語之間又稍帶著非常刻薄和執著的意味,似乎今天一定要把他徹底地給問倒,她才能略感盡興和過癮。


  她喜歡把這種妙不可言的感覺和這種欲擒故縱的味道,通過恰當而又隱蔽的形式散發出來並輻射給他。他恰到好處地接收到了她發出的信號,並進行了正確的解析和反饋。她說得很對,他的確是犧牲了非常有可能換來自取其辱這種尷尬結果的一廂情願,轉而隻求得到白郡的敬重,一種他壓根就不稀罕的東西,他要敬重幹嘛?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他索性承認了,這樣倒是顯得十分坦蕩和直白,盡管他還有無數的話想要一口氣說出來,“也等於是對我進行某種程度的認定了,那麽我也就不好再隱瞞什麽了,我對她確實有這種想法,我想這也是很正常的。”


  “既然是注定得不到的,既然是注定沒有好結果的,那麽我又何必跟著大夥去趟這個渾水呢?”他苦笑著自嘲道,在她麵前似乎又脫下了一件心靈披著的衣服,“隨意發情犯賤的後果,不僅是會被對方看輕了,最後恐怕隻能是白白地把自己的心給傷了,徒留一片狗血噴頭樣的尷尬回憶苦苦地折磨著自己。有句話不僅說得很好,而且也非常有名,那就是既感動了自己也惡心了別人,我可不想成為那樣的人。實際上在這方麵我是害怕受到傷害的,我沒有那種承受能力,那種痛不欲生的傷害也許你比我更懂。什麽叫水中月,什麽叫鏡中花,什麽叫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幸福,大概就是指的這種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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