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的梅雨氣甚是溫柔，如江南的女子一般，細雨綿綿，空也似潑了墨般。
巷子裏一男一女共撐一把傘，低聲細語，撐著傘的公子喚作桑卓，一身月牙白色的袍子，倒也有些詩意，桑卓生得極好看，一副書生樣卻從了商。
“不久之後我便進京開鋪子了，也不同你爭這臨安的生意了。”
桑卓將傘微向右低，身子也微向右傾斜，側耳聽著身旁女子的話，就聽見了這句，薄唇微抿。
“姝兒，怎麽突然想去京城了？”
楚姝予扯了扯衣裙，心裏還記掛著雨水打濕的雲錦裙，絲毫沒感受到身旁這饒異樣，像是想到了什麽，莞爾一笑：“因為韶安哥哥要回去了啊。”
李韶安麽？桑卓輕嗤了一聲，難不成他要將姝兒接進宮麽？這人！“嗬！”
姝予聽見這聲嘲諷，皺著眉頭看向桑卓：“怎麽？你有什麽不滿麽？”
桑卓看著麵前的人，明明還未及笄，怎就生了情愫，那李韶安也是生得一副狐狸皮囊，騙得姝兒跟著去京城。
“你這一去可還回來？”
“大抵是不回來了吧，韶安哥哥等我及笄便將楚家老全接過去。”
這李韶安倒是想的周到，可也未曾將他想進去，罷了，姝兒要去那邊隨她去吧！
“出了巷子就有馬車了，回去再賠你一件更好的衣裙。”桑卓想著，到底還是同兒時一樣，心疼新衣。
姝予聽了這個允諾，就不再抓著了，任那泥濘沾染上來，衝著桑卓伸出手掌。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兩人同乘馬車回了楚家，路上聽著姝予在他耳邊著趣事，桑卓心情甚好，笑容也就更深了。
桑卓是他父親托付給楚家的，桑卓父母都已謝世，七歲那年桑卓便來了楚家，那時的姝予還在繈褓之中，楚父讓他等姝予長大，做她的教書先生。
姝予從商也是這人教的，不似尋常女兒家，她十分喜歡斂財，所以桑卓便教她如何開鋪子，自己的手藝都教予了她。
姝予是個聰明的，不到一年便開了自己的布莊，緊接著首飾鋪，胭脂鋪……
“先生，姐，到了。”
外麵傳來馬夫的聲音喚回了神遊的桑卓，臉上又展出平常的微笑：“姝兒，先別告訴府裏你要去京城，不然他們是不放心的，明日尋個理由我同你一起去。”
姝予一副覺得他的很有道理的樣子，點零頭，下了馬車直奔府裏喊著“爹爹！”
“這人……”
桑卓接過馬夫遞來的傘，笑著搖了搖頭，抬腳踏過門檻，踩著地上的青石板，石板被雨衝刷的有些滑，姝予倒是跑得極穩。
“這樣大了，怎麽還毛手毛腳的。”楚老爺數落著姝予，那臉上的笑容倒是絲毫未減。
楚家的人都不反對姝予從商，也從未提過女子不能從商這一頭，楚姝予是被寵著長大的，所以印象裏的姝予一直是調皮的。
桑卓看著姝予那活潑開朗的模樣，以後，便由他來寵著吧，永遠護著這時的模樣。
“老爺。”桑卓收了傘，走進廳堂，“月底，我.……”
桑卓低頭思考著什麽，又將那薄唇抿進去，停留了一會便抬頭：“我想帶著姝兒進京闖一闖。”
“那裏的朋友有間上好的鋪子，想去盤下來。”
楚老爺轉頭問姝予的意思：“卓兒我是放心的，可是你為父實在放心不下啊。”
姝予也急著去見李韶安，開口：“這有什麽不放心的，女兒也是跟著桑先生去的，有他在您還放心不下啊！”
“可你還……”
楚父還在擔心著，就被桑卓打斷：“楚老爺可以放心，桑卓一定舍命護她安好。”
“不是那個意思，卓兒你要是有什麽好歹，我也是不安心的。”楚老爺歎息了一聲。
“爹爹，等過些時日女兒便將.……”
“過些時日，我們在那裏安頓好了，楚老爺可以去看看姝兒。”
姝予轉頭衝著桑卓皺了皺眉，後者輕輕搖頭。
楚老爺沒繼續什麽，衝外揮了揮手：“去看看你娘吧，哎！”
姝予扯著桑卓往外走，爹爹應該是後悔的吧。桑卓為她撐著傘，兩人往佛堂的方向去了。
楚老爺在姝兒十歲那年，接了一位女人進府，姝予的娘親見了那人之後就直接搬去了佛堂，這四年一步未曾踏出。
桑卓也是後來慢慢了解，那女人是楚老爺的青梅竹馬，兩人是暗定姻緣的，可楚家為楚老爺選了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那女人本是想嫁來做妾，可楚家隻許他娶一個妻子，那女熱了幾年便嫁了人，嫁過去不到一年丈夫就去世了。
楚老爺聽這件事尋她尋了好久，也不知是看她可憐還是餘情未了，也沒同姝予的娘親商量，竟直接接進了府裏。
那女人也是個不長命的，住進楚府就染疾臥床了，慢慢地重病不起，去年便去了。
楚老爺將她厚葬了，碑上刻的是知己，姝予不忍心看著娘親終日在那佛堂裏，每日去勸，可這解鈴還需係鈴人，楚老爺也是個直性子，每次來都氣衝衝地回去，這人還是沒從佛堂搬出來。
“你怎麽今日就提了，不是商量一下麽？害得我都沒準備。”姝予嗔怪著道。
臉上有些尷尬的神色，若同她商量，怕是不會讓他跟著的，桑卓看她一眼：“隻是突然想到了，就出去了。”
“不過這結果不是好的麽？馬上就到月底了，你也可以早些看到韶安了。”
“也是啊。”
姝予的心思就是簡單，她去京城是為了李韶安，如今不管過程怎樣，她也是可以去京城的了。
“可為什麽你也要去啊，臨安的鋪子不管了？”
“明日你和我上街把鋪子轉接給可靠的人吧，短短五日鋪子也盤不出去。”
“那你也是可以不用去的，我去了就……”
桑卓停下了腳步，衝著麵前的院子努了努嘴，接著打斷了她：“到了，進去吧！”
“欸，我還沒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