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紅爐生怨火 第七章:煌煌如赤焰,凜凜若雲霜。
關盛還未話,白玉京朝前幾步,道:“何須師兄上場,不如貧道為諸位舞上一劍。”
徐邦寧哈哈大笑,看了看白玉京,又朝著徐邦瑞道:“大哥,這位道士莫非也是你招攬的名劍客?”徐邦瑞看了看關盛,關盛早已和他清楚,柳無涯的劍他勝不了,隻有白玉京出手方可。
徐邦瑞正準備接話時,柳無涯反而抱拳道:“自五年前一別,柳某早想領教道友高招。”
白玉京輕笑一聲:“柳兄劍法高絕,還請手下留情。”完,他提氣飄向荷池中。一隻腳輕踩在垂垂枯黃的荷葉上,湖麵唯有一點漣漪散開。
這一幕落在徐邦寧眼中,他的笑聲嘎然而止。那枯黃的荷葉本來就要腐爛,莫承載一個人,就是一方木塊也瞬間折斷。他雖然不知白玉京劍法如何,但這等輕功足以讓在場大部分人汗顏。
而柳無涯的目光也瞬間一亮,讚道:“好功夫!”
夫字還未落下,他已經奪過雲霜劍,人亦如飛燕掠過湖麵,落在白玉京不遠處的一株殘荷上。
對岸,琴聲突然變得激烈高昂起來,仿佛刀兵相交,再起幹戈,赫然是嵇康臨死所於今絕矣的《廣陵散》。
“好琴聲!”“妙哉!”
白玉京與柳無涯似乎心有靈犀一般各自讚了一句琴聲,待話音一落,眾人隻覺一道劍鳴,如龍吟九霄。兩人同時拔劍,但明顯柳無涯更快,他先出了劍。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柳無涯的劍異常輕靈,悄無聲息,又迅如閃電。關盛遠遠看著,瞬間額頭滲起一絲冷汗,心道:“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本還以為雖然勝不了柳無涯,但也不至於相差太遠。今日一見,方知外有人外有人。”
“好快的劍!”無論是苗人英還是華秋白都心中暗讚。
麵對這等快劍,唯有先發製人,可白玉京已失先手,要麽退避,要麽強守。可無論選擇退避,還是強守都怕是難濟於事。
時遲,那時快,白玉京的劍動了。
他的劍並不快,但偏偏仿佛作巧合一般,擋在了柳無涯的劍鋒前麵。
“叮”得一聲輕響,一抹白光翛然劃過長空。卻是白玉京以蕩劍式蕩開了柳無涯的劍,又以六峰劍法中一式“仙人指路”直刺柳無涯。
柳無涯雙眉一蹙,剛才兩劍相交,他明顯感覺到一重重勁道如浪潮疊疊從對方劍身傳來。不禁大駭,當初白玉京能勝他也隻是借助真氣雄渾,而今他自問真氣不輸白玉京,卻沒有想到白玉京劍式如此古怪。
若不是他練劍多年,這措不及防之下怕是手中長劍被脫手而出。雖然未曾失劍,但畢竟但空門已開,導致白玉京的長劍直衝而上。
旁觀眾人不禁驚呼,關盛眼中更是流露出喜意。
再看苗人英,華秋白等人都異常驚訝,柳無涯的劍法江湖誰人不知,莫年輕一輩,就算是老一輩的劍客也多不是其對手。但白玉京這個看起來比柳無涯更年輕的道士,竟然也有著如此劍術,實在是讓人震驚。
這些人震驚的下一刻,白玉京也異常驚訝。
原本他以為柳無涯必然躲不過他這一劍時,卻見柳無涯如喝醉了酒一般,半邊身子側倒,竟神奇地躲過了他那一劍。而讓白玉京更驚訝的是,柳無涯屈指一彈劍尖,長劍竟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呈現半弧形刺向他腰間京門穴。
這一劍堪稱神來之筆,白玉京瞬間寒毛聳立。
徐邦瑞等人或許看不出其中之凶險,但關盛等護院一個一個目露精光,紛紛暗讚這兩人好劍術。讚歎之餘,又覺若換做自己無論是白玉京先前那一劍,又或者眼下柳無涯這一劍怕都是避無可避,唯有敗下陣來。
而讓眾人驚異的是,白玉京反應之快,亦讓人拍手叫絕!
隻聽“當”得一聲,如意劍首正中柳無涯之劍鋒。卻是白玉京緊急之下,隨手回劍,以劍首精準地擋在了柳無涯劍鋒之前。這來容易,但真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提前預見柳無涯劍鋒所刺之位置,還要不急不緩以劍首擋在劍鋒之前。
也即是四個字:後發先至!
或許,大部分劍客在麵對普通人能做到這一點,但世上又有幾人能在柳無涯這等快劍客麵前做到後發先至。
白玉京這個五年來也算是將龜蛇拳真正融入到劍法中,將其中陰陽之道琢磨透了。正是:招有緩急,緩急應有度;式無先後,先後自由心。
柳無涯頓知白玉京的劍法較之五年前不知強了多少。
兩人一觸即分,相互凝神相視。
腳下殘荷搖曳間,激蕩起一道道漣漪。
“拿劍來!”
柳無涯突然一聲長嘯!
聲音滾滾如雷鳴,浩浩蕩蕩傳遞出去,眾人無不驚駭,好精深的真氣。
關盛等人還沒有明白柳無涯的意思,那徐邦寧身邊一位留著八字胡的中年文士突然跨步到一名美婢麵前,搶過錦盒,隨手一掀,腥紅的赤焰劍如箭矢一般向柳無涯射去。
“曹師父,你這是為何?”徐邦寧疑道。
那留著八字胡須的中年文士姓曹,名萬鈞,同是魏國公府護院,關盛也知道此人,隻是因為此人善於用計,又精通毒藥暗器等下流手段,更何況雙方伺候不同公子,所以不屑與之交往。
隻聽曹萬鈞淡淡笑道:“世人皆知柳無涯一手春風化雨劍術驚人,卻不知其來曆。據我所知,柳無涯乃是雲龍子謝大俠之徒,而謝大俠曾與赤明大尊交好,二人合創一門水火連環劍式……”
到這裏,他停頓一下,看著徐邦瑞關盛等人緩緩道:“這位道士乃是真正的絕頂劍客,柳無涯見獵心喜,自然要全力以赴以謝對方!”
這話一出,關盛臉色微微一變。
徐邦瑞見了,不由心中擔憂,輕聲問道:“關師傅,白老弟會不會有危險?”
關盛聽他還有心擔憂師弟,心中平添一絲欣慰,隻好道:“世子請放心。”
他們還在言談之際,柳無涯已經接住赤焰劍,白玉京雙目熠熠,他也沒有想到柳無涯竟然還是一名雙劍客。隻見柳無涯右手持雲霜劍,左手持赤焰劍,一紅一白,雙手舞動,頓如狂風驟雨,劍光如兩道蛟龍一般,紅的煌煌如火,白的凜凜如霜。
此時,琴聲越發高昂,彷如千軍萬馬奔騰。
白玉京看著全麵鋪蓋而來的劍光,心中不驚反讚:果真是江湖上的名劍客。
若有秀才書生在此,聞得琴聲劍聲,怕也得驚呼一句: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柳無涯的雙劍就如同千軍萬馬,狂風驟雨,以大勢碾壓對手。麵對這等劍法,縱然你的劍法與之相媲美,也不得不暫避鋒芒。
但白玉京隻是深吸一口氣,劍光閃爍間,如同畫出一道道圓圈將自己圈住,水潑不進,將柳無涯的每一劍都拒之以外。眾人隻聽得“叮叮當當”聲音響個不停,如雨打芭蕉般,幾個呼吸間,兩人的長劍已經交鋒數次。
一時間,不分上下。
就在這時,一道風鈴般的笑聲遙遙傳來。
聲到人到,火紅色的身影紅紅火火般衝了進來,無視漫劍光,一道耀眼刺目的匹練將白玉京與柳無涯統統分開。
“嘩”得一聲,池塘水濺數丈。
原本還可控製著自身力道的白玉京與柳無涯紛紛躍起,水花四濺之處,一道悅耳的女聲笑道:“兩位劍法不錯,本姑娘喜歡,你們繼續……”
白玉京落到一處殘荷上,定眼望去,那火紅色的長裙似乎和記憶深處某個身影重疊在一起,“姚姑娘”兩個字幾乎不由自主要脫口而出,在沒徹底看清楚人臉時他還是忍住了。再看手中長劍,劍身上下無數個米粒大的口子,再鬥上幾回合怕是會被柳無涯的雙劍斬斷,若無劍在手,定然敵不過柳無涯,不由暗道一聲:“僥幸!”
“道士,怎麽不打了?”那聲音再次傳來,而白玉京也看清楚了那一張臉。
似乎變化不大,臉龐稍微園潤了一些,大大的眼睛還是如一輪明月,澄清如明鏡,黑白分明。
“姚姑娘,你怎麽在此?” 白玉京喜道,正是姚明月。
“哪來的瘋婆娘……”徐邦寧喝道,他正等著柳無涯擊敗白玉京挫一挫大哥的臉麵,怎麽會想到有人攪局。
“哼!”那紅衣姑娘一聲冷喝,劍光璀璨,直襲徐邦寧。
徐邦寧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心直湧心頭,整個人如墜冰窟,不由自主地往後一退,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放肆!”曹萬鈞與他身旁一名披甲持槍男子同時出手。
曹萬鈞使得使一杆兩尺八分長短的判官筆,通體黝黑,隨手一刺,筆尖如蓮花般綻放,射出數根牛毛細針。其後,一杆長槍如怒龍鬧海般,寒星爍爍,直透長空。
兩大高手一出手,縱然是白玉京也不敢覷,他遙遙見著,驚道:“心!”卻是怕姚明月著了道。
卻聽得兩聲慘呼,曹萬鈞與那持槍男子紛紛中劍,一抹紅裙遙遙飛起,遠遠傳來盈盈笑聲:“品劍大會不過如此,除了一兩位勉強能入本姑娘之眼,其他皆不足為道,可笑!可笑!”
那徐邦寧怒道:“柳無涯,抓住那女子,承諾依舊有效!”
原本獨立一旁事不關己模樣的柳無涯眼中精光一閃,身影如鴻,向著那紅衣女子離去的地方追去。白玉京見了,也緊跟其後。
三人一走,徐邦寧看著曹萬鈞二人,叫道:“廢物,都是廢物!”
“三弟,他們為護你周全受了傷,你趕緊讓郎中來給他們療傷,何必再責怪他們。”徐邦瑞緩緩道,嘴角卻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絲笑意。
徐邦寧臉色微微一變,心中雖然惱怒,卻不得不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滾。看了看顧少獻等人,暗道:“這個臭婆娘,讓本公子丟了這麽大臉麵,等我抓到你看我怎麽折磨你。”不由朝一名侍衛道:“趕緊傳令下去,全力追捕那紅衣女子,敢有反抗,格殺勿論。”
“邦寧兄且慢,請聽我一言。”一直沒有話的沈長庚突然道。
“長庚兄莫非認識那姑娘?”徐邦寧目露寒光,莫不是你竄通大哥請來這姑娘來讓我丟臉的,若是如此,縱然你是沈家的人,我徐邦寧也要給你一點顏色瞧瞧。
沈長庚似乎沒有看出徐邦寧神色不對一般,淡笑一聲,道:“邦寧兄笑了,我雖然不認識這姑娘,但我知道這姑娘來頭,邦寧兄若為自家性命著想,還是不要去惹這位姑娘!”
徐邦寧聽了,哈哈一笑,道:“這應府還有本公子惹不起的人?”
沈長庚看了顧少獻和陸蒙生一眼,兩人紛紛搖了搖頭。沈長庚隻好道:“邦寧兄,你可知道劍公子?”
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