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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江上風波惡 第十五章:拔劍削三物,煩君帶一言。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時金秋十月,漫山紅遍。黃鶴樓屹立蛇山之上,白玉京則站在黃鶴樓上。看萬裏長江,波濤壯闊,千帆橫流。他已經在此等候了將近一個時辰,直至日漸黃昏,大江之上紅霞漫,才見到一位年約半百的青衣道人走上樓來。


  此人麵容清臒,四肢修長,行走間步履穩健。那二見了此人,立馬迎了上去:“許道長,這邊請。”一邊將這老道士迎到一旁靠窗雅座,一邊笑道:“還是老三樣?”


  老道士淡然一笑,點了點頭。


  沒多久,一盤香噴噴的清蒸武昌魚端了上來,一碟花生米,還有一壺美酒洞庭春。


  “昔日江湖上,飄然無定居。頻傾京口酒,亦食武昌魚。”


  老道士還未動筷,就聽一道聲音傳來,眼前多了一位身穿灰衣的年輕道士。“師兄一人孤酌,獨樂不如眾樂,貧道特來與你對飲。”完,朝二叫道:“再上三壇紹興燒酒。”


  道士之間若不屬同門,分不清輩分時多按年齡或互稱師兄。


  老道士眉頭微蹙,施了一禮,道:“這位道友,貧道清心慣了,隻能喝點洞庭春。你這紹興的燒酒太烈,怕不能與你對飲。”


  這時,那二已經抱著三壇紹興燒酒而來,三壇美酒如同疊羅漢一般被他捧在懷中,稍有不留意怕就會失手打掉。當然,這二熟能生巧,速度倒是輕快。


  白玉京哈哈一笑,長袖一拂,真氣湧動。二隻覺忽得生起一陣大風,竟然將一壇美酒卷起,正驚訝間卻發現那壇美酒輕飄飄地落到了白玉京手裏。


  這一幕落在那些剛好看見的人眼裏,紛紛大驚失色,老道士也不例外。


  白玉京輕輕一拍,揭去封口,雙手一送,那酒壇便輕飄飄往老道飛去,道:“請。”老道眉頭更緊,誤以為白玉京試探他,雙手暗運真氣,但還未有碰到那酒壇,雙手撲了空。


  定睛看去,那酒壇又回到了白玉京手上,方才那一幕彷如夢中。


  “隔空攝物,來去如意,師兄功力深厚,貧道佩服。”老道士原本見白玉京年紀,還稱呼道友。如今見識了白玉京的手段,卻是不嫌棄自降身份稱呼其為師兄。不得不,這是一位老江湖。


  “不知師兄找貧道有何貴幹。”老道士繼續道。


  白玉京卻是將酒壇中的烈酒往嘴裏一倒,咕嚕嚕就喝了大半,才長長吐出一口酒氣。剛到來的二被就酒氣一衝,也不由打了個嗝。“這位客官,你的酒。”


  二在此見識過很多江湖人,但像白玉京這等稀奇手段的卻從未見過。當然,他相信,沒人敢在此撒野,因為誰都知道黃鶴樓一度成為集市汙穢之地,直到成為金八爺的地盤,才煥然一新。而金八爺,在武昌府誰不得給他三分薄麵。


  “貧道此來正是請道長為貧道掌掌眼,看一看這是不是一把好劍。”話聲一落,老道士隻覺雙眼一白,再看時,桌上多了一柄劍,一柄又細又薄的劍。其通體暗青,彷如一條綢緞似地平放在桌上。


  但老道士的注意力明顯沒有在那柄劍上,而是死盯著他桌上的一碗一杯一壺。


  碗是瓷碗,杯是竹杯,壺是鐵壺。


  這三樣東西老道士見過無數次,但這一次他怎麽也看不夠。因為無論是瓷碗還是竹杯和鐵壺,都被人削去一寸。這也不足為奇,若讓老道士手持一柄削金切玉的寶劍也能做到。


  但瓷碗高三寸,竹杯將近四寸,鐵壺又近一尺。想要都削去頭上一寸,就不是一劍能辦到的事情。


  而更讓老道士驚駭的是,若不是那鐵壺裏的酒滲透出來,他都不會注意到這三樣東西被人削去一寸,而瓷碗,竹杯,鐵壺紋絲未動。


  “好快的劍!”


  老道士心中隻剩下這一個念頭,此人眨眼間功夫竟然連出三劍,他連一劍都沒看清。雖然其中也有突如其來的緣故,但老道士捫心自問,縱然讓他做好準備,他怕也抵擋不了其中任何一劍。


  “好劍,好劍!”老道士稱讚道。


  白玉京笑道:“本就是好劍,香車配美人,名劍贈英雄。素聞楚王年少有為,是個為人稱道的大英雄。不如許道長為貧道帶個話,就三日後此時,白玉京必拜訪楚王,若楚王府中有任何人能勝得了我手中長劍,這把劍我就贈與楚王。”


  老道士神色驀然一變。


  這年輕道人竟然是衝著楚王來的?好大的膽子!


  他本想些什麽,但看著桌上的那把劍,頓如墜冰窟一般,從頭到腳,都一陣發寒。府上那些門客,他哪個不認識,但沒有任何人能敵得過這一柄劍。


  正思索間,卻見白玉京一手抬起兩壇美酒,一步一步走下樓去,桌上那柄劍也不知何時被白玉京收起。


  黃鶴樓坐落在黃鵠山之巔,山勢纏繞如盤蛇,所以又稱蛇山,蛇山共有七座山峰首尾相連,號曰:靈山數十裏,虹斷又雲連。從黃鶴樓往東十數裏,有一片成群宮殿坐落,正是楚王府。


  楚王府坐北朝南,東西南北縱橫三四裏,占據半個武昌城。宮殿林立,樓閣無數,周圍都有壘石封圍,仿佛一方國土。明朝藩王雖然無法幹涉當地事宜,但隻要是楚王府內,楚王就是,所有權利盡歸於一身。


  而今楚王府的主人正是楚恭王朱由先,朱由先上任已有七年,如今不過十八歲。起來,也就是他將李時珍引薦到太醫院,甚至李時珍還擔任楚王府的奉祠正。


  這夜,燈火通明。


  長春殿,這是楚王禮道之所。嘉靖皇帝一人向道,下道觀無不興盛,各地藩王縱然不誠心向道,也多有附會之意。而楚王府地處湖廣,曆來都是道教興盛之地,距離王府不遠處就有一座長春觀,一旁的黃鶴樓甚至曾是純陽道君修道之所。朱由先向道之心雖不誠,但生來體弱多病,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此殿中修行。


  此時,除了朱由先外,還有那老道士等數人。老道士乃是長春觀的長老許少峰,負責朱由先禮道事宜。在他將白玉京的話帶到後,朱由先倒是來了興趣。


  他年紀尚輕,不知江湖險惡,縱然知道,在他看來,區區一江湖人士又能奈他何,所以他興致高昂地叫來了府上的三位教習。


  一位年過知命,打扮的好似賬房先生,神色慵懶,雙眼半開半合,另一位卻精神抖擻,留著苦囚短發,年約不惑,兩腰間分別插著一支短槍,眸光如刀似劍,異常犀利。


  最後那人卻是一位婦人,臉上描著淡妝,看起來隻有二十多歲左右。體態豐盈,一雙媚眼似乎會勾魂樣,水汪汪的,楚楚動人。朱由先看此婦人的眼神遠遠比其他人柔和。


  若是丁茂春在此,定能認出這三人。那賬房先生正是九指神算金莫喚,此人出身荊楚江湖名門金家,少年時候因貪財好賭,欠人賭債被砍掉一根拇指才痛改前非,練就一身神鬼莫測的武功,名震江湖。


  而那苦囚模樣的的人外號雙龍鬧海,本名秦大海,據本是一介山賊,憑著一身膽氣,手持雙槍闖出赫赫威名。曾大敗洞庭之南飛鷹幫幫主何鳳,受太湖三十六寨寨主邀請為一洞之主。


  至於那婦人,赫然是落英穀長老碧水姬。此人出道甚早,有人她已經年過五十,也有人她不過二十多歲,不武功,但就此養顏本事著實驚人。


  “許道長那少年有隔空攝物之法,本姑娘倒是不相信。”碧水姬明明年歲已高,竟還自言本姑娘。


  許少峰一聽,臉露不愉,道:“碧水姬,你當貧道誆騙王爺不成。”


  碧水姬盈盈一笑,不再話。對於許少峰,她打心底就不喜歡。若不是這老道士從中作梗,憑借著她的手段與美貌,楚王這個少年郎還不是任由她掌握。


  金莫喚緩緩道:“聽春風化雨柳無涯人在江夏,王爺不如請他來府上做客。”


  春風化雨柳無涯,這幾個字一出,秦大海,許少峰,碧水姬都露出震驚的神色。柳無涯並不是江湖上最絕頂的劍客,甚至在江南都算不上,江南大三劍客都比他要厲害。


  但今年他卻是江南最出名的劍客。


  四月初倭寇大肆出動進攻江北,被官軍擊敗於三河。這一戰就多虧不少江湖人士幫忙,其中最耀眼的就是柳無涯。他一手春風化雨劍術,連殺三十多名日本浪人高手。


  後又逢蘇州霹靂神拳蔣一威收服眾多打行,成立巨鯨幫率眾趁亂造反,後不敵官軍逃亡太湖。柳無涯一人獨劍,劍斬霹靂神拳蔣一威,長江三疊浪邵衝,朝劍李文清,金剛坐佛朱大生等數名高手。


  甚至還與太湖三十六水寨寨主金鍾無敵楊千秋過了手,百招不敗,淡然離去。


  此人先前聲名不顯,短短一年來就如一顆耀眼星辰冉冉升起,江南江北,誰不知道春風化雨之名號。據,他還是一位年輕的美男子,南京秦淮河畔名妓秦巧巧曾當眾訴鍾情,非柳無涯不嫁。


  “好吧,就按金師傅你的去辦。”


  朱由先答應下來,金莫喚等人不由告辭離去。碧水姬落在最後,臨走前還給朱由先拋了個媚眼,朱由先想到碧水姬那潤滑如綢緞的肌膚,柔軟似水的骨肉頓覺口幹舌燥,恨不得立馬將這迷人的妖精抱在懷中。又望了望供奉在殿中央的三清神像,不由深吸一口氣:“三洞經文還未念誦完。”又悄悄地道:“美人兒,你稍等待會……”


  兩個時辰後,深秋的夜裏,寒氣益盛。但楚王府中,室內多燒了炭火,溫暖如春。更不用鴛鴦帳裏暖芙蓉,朱由先抱著水一般的碧水姬,仿佛柔潤無骨,哪兒都酥軟,又富有彈性,世上最銷魂莫過於此。


  一番雲雨後,朱由先昏沉睡去。


  “誰?”


  “姐姐,是我。”來人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下人打扮,隻是麵容俊俏,很是耐看。


  “有什麽事嗎,這個時候還來擾人清夢。”


  “穀中燕兒來報,有個年輕道人把穀主抓走了。”


  碧水姬瞬間清醒過來,也不顧還赤著身子,坐了起來。“你剛才什麽,再一遍?”


  “穀……穀主……被抓了。”這人看著碧水姬那豐盈的身體,不由張口結舌。碧水姬聽了,臉上神色變幻,既有驚懼,又有驚喜。暗道:“想來那年輕道人是衝著我來的。師妹呀師妹,若你死在那年輕道人手中,那穀主之位舍我其誰?”


  至於那年輕道人,若請來了春風化雨柳無涯,又何須懼他。更何況他們落英穀的弟子多有嫁到其他門派,其中關係不錯的就有黃州魏家,蘄州的白猿門,少陽宗等等。


  碧水姬想到這原本驚懼的心思都化成了欣喜,瞧了瞧那目瞪口呆的青年,盈盈笑道:“姐姐我好看嗎?”


  “好……好看……雖然看過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情不自禁。”


  “那還不過來?”


  “可是……王爺……”


  “他那身子骨,不到明日辰時是不會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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