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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江上風波惡 第十二章:數言驚坐客,五法說郎中。

  蘄州府,東壁堂。


  東壁堂坐落在一個叫瓦屑壩的地方,這兒兩百年前還是一個偏僻荒蕪之地。但自開朝初年,太祖一聲令下,鄱陽瓦屑壩全部移民至此,才逐漸昌盛起來。如今,已是蘄州府城中繁華之所,商鋪林立,人來人往。


  在蘄州府,東壁堂可謂是遠近聞名。畢竟,東壁堂的李時珍之醫術,早就傳的神乎其神。不僅被武昌府的楚王請為奉祠正,還被舉薦到太醫院做禦醫。


  按老百姓的話,李時珍能給皇帝治病,其醫術是何等了得。所以,東壁堂一開業,上門尋醫治病的人是絡繹不絕。而白玉京雖然看不見人來人往,但耳邊聽到的喧嘩之聲,彷如集市。


  “石膏兩錢,柴胡兩錢,桔梗,甘草各一錢……”


  讓白玉京驚訝的是竟然還有女子來問診,那女子應該在右側隔間,常人聽不見,但白玉京真氣深厚,周邊數十丈稍微有風吹草動他都聽得一清二楚。那隔間中分明傳來一道嬌滴滴的女聲:“大夫,奴家最近胸口生疼,似有石子,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隻聽那大夫一聲咳嗽,道:“姑娘,這並非什麽大事,我讓人給你抓點藥,回去煎湯服食,隔幾日就好。”完,又朝一旁的人道:“白茅根一握,麥門冬一兩,陳橘皮半兩,淡竹茹半兩,赤茯苓半兩,甘草半兩,生薑半兩,枇杷葉半兩……”


  “哎呀,奴家怕嗎,大夫,你還是仔細給奴家瞧瞧……”


  沒多久,又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出,伴隨著一陣香風襲來,卻是那女子款款離開。來看病的眾人似乎見怪不怪,紛紛大笑,還有人道:“這看病的龐大夫果真是生得俊俏,每都有翠紅院的姑娘來看病……”


  大約半個時辰後,才輪到了白玉京。丁茂春帶著白玉京在一處坐下,給白玉京看病的不是那隔間中人,而是一位年約不惑的中年男子。“這位少年氣色紅潤,此來又為何病?”


  這人一話,白玉京就知道此人不是李時珍,因為剛聽到有不少人稱呼他為胡大夫。


  丁茂春連忙回道:“大夫,你看看我家公子這眼睛。”


  那胡大夫不急不忙,捋了捋胡須,站起身來仔細打量一二。又搖了搖頭,眉頭緊蹙,歎了一口氣道:“你家公子以前應該是雙目完好,隻因一場變故才導致失明吧。”


  “大夫你的對,可有法子治療?”丁茂春一聽,暗道東壁堂的大夫就是高明。


  卻見那胡大夫連連搖頭,道:“若是剛失明那會,還有法子治療。如今……”他長歎一口氣,道:“難呀,實在是難……”


  “那可如何是好?”丁茂春急道,“你家李大夫呢?讓李大夫給瞧瞧啦。”


  那胡大夫聽丁茂春提起李大夫,臉色瞬間一冷,淡淡道:“李師傅上荊王府去了,哪有時間給你看病,再胡某又不是不能治。”


  丁茂春聽了,心道剛才焦急出口的話得罪此人了,連忙賠不是。那胡大夫卻是麵無表情,冷淡地道:“你家公子的病比較棘手,容我思慮半。你不如帶他回去,明日再來。”


  丁茂春連忙道:“大夫,我們遠道而來就是為了尋醫治病,你再給仔細看看呀。”


  胡大夫麵露不愉道:“胡某又不是不給看,隻是令公子的眼疾確實棘手,得容我思量思量。你們趕緊下去吧,後麵還有不少人等著看病呢。”他這話一,後麵等著看病的人也紛紛附和。


  丁茂春還欲上一二,卻聽白玉京哈哈笑了起來。


  “你這少年何故發笑?”那胡大夫臉色更是不愉。


  白玉京笑道:“我是笑老和尚的對,他下庸醫都一個樣。我那時還不相信,此時見了胡大夫,才深信不疑。”他的聲音明明不是很響亮,但偏偏整個東壁堂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好你個後生,竟拐著彎罵我是庸醫。你也不去打聽打聽,胡某行醫二十餘年,鮮有失手之時。我倒要聽聽,你我哪兒像那些庸醫了。”這胡大夫不怒反笑,在他人看來倒是好風度,但眼底卻有怨念一閃而逝。


  “老和尚,下庸醫多身懷看病五法。諸位,你們可想知道,何為庸醫看病五法?”


  白玉京的話雖然隻是對著胡大夫一人所,但聲音卻清楚地傳到東壁堂每一個人耳朵裏。這下那些來看病的人見有熱鬧瞧,也不由起哄道:“後生,你且來聽聽。”


  那原本專為女子看病的隔間也走出來一位黃衣青年,他眉目清秀,長相俊俏,怪不得先前那女子會公然調戲。東壁堂後院,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也帶著一位五六歲的稚童悄悄地溜進了大堂,兩人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打量著白玉京這個鬧事之人。


  “庸醫看病五法在於:架、唬、罵、吹、推。架,就是擺架子,你來找他瞧病,他都會自己忙碌,有許多病人要看,這樣你就會下意思認為他醫術高明,不然哪有那麽多病人慕名而來?”


  這話一出口,許多看病的人想想也多是深有體會。以前請大夫去家中看病,那些大夫明明很空閑,卻總推脫有事,要去哪兒哪兒看病,看來都是故作推辭擺架子。


  “那後麵四法是什麽意思,快給我們講講。”有人叫道,渾然不顧胡大夫的臉色有些犯青,他剛才不就是推脫還有許多病人嗎。胡大夫瞧那話之人看去,正是那從後院偷溜出來的少年。胡大夫見了他,嘴角流出一絲苦笑。


  “二哥,你這般話會不會得罪胡大夫呀。”少年身旁那稚童輕聲道,少年卻是笑道:“我早就和父親過,那胡大夫醫術雖然可以,但行醫之人唯在醫德,胡大夫在這方麵就差遠了。”他明明看起來比白玉京還差上一二歲,話倒是老練。


  白玉京繼續道:“唬就不用多,大家都知道唬是唬嚇的意思。這些庸醫麵對看病的人往往不分疾病大,都會不急不忙,或捋捋胡子,或唉聲歎氣,看病的人見此怕都會焦急。一焦急就上了這些庸醫的當,自然會更加破費。如果是病,那庸醫手到擒來,你會覺得他醫術精湛。如果是大病,他一句病入膏肓,恕無能為力,你盡管無可奈何也會覺得他有幾分本事。”


  若第一法擺架子常見,那這嚇唬人的本事在行醫大夫身上更是十個占了九個,眾人紛紛點頭。這後生雖然年紀尚幼,但的話在理。而胡大夫恨不得地上有個縫隙好鑽入進去,他剛才不正是唉聲歎氣白玉京的眼疾棘手嗎?雖然這是事實,但除了胡大夫自己心裏清楚,來這看病的人不清楚呀。


  一些慕名來看病的人望著胡大夫的眼神都不對了,這人莫不是一個大庸醫?


  白玉京又接著了剩下的三個法子,罵就是那些庸醫治不好病時就會詢問緣由,一般會問是否在他治病的過程中或者之前有沒有服用其他大夫開的藥方。如果有,那就狠狠大罵,這病治不好明顯是前麵庸醫開錯了方子。


  吹就是吹噓自己給某些在朝大員地方名人看過病,治療過什麽頑疾。


  “最後就是推,大家看病的時候那些庸醫經常會,若病發之時或許還能救治一二。可惜病情拖得太久,實在是無能為力。”


  “的好!”白玉京話才完,那少年突然大讚一聲。胡大夫見此,不由道:“建元,你和李師傅聲,胡某最近身心疲乏,暫時回鄉下修養幾。”完,拂袖而去。


  那俊俏的黃衣青年見此連忙攔向前去:“胡大夫,胡大夫,你這是幹嘛呢?那都是些兒之言,你不必過多理會。”胡大夫哪裏聽得進去,他被白玉京那麽一,不是庸醫也成庸醫了,徑直離去。


  “胡大夫,胡大夫……”其他看病的人看著胡大夫要走,也焦急了。雖然白玉京的似乎有理,但胡大夫走了誰來給他們瞧病呀。那胡大夫心中憤恨難平,哪有心情搭理這些人,眨眼間就從人群中消失不見。


  黃衣青年輕歎一口氣:“建元,你不在後院好好看書,又跑大堂來幹什麽?”叱喝了那少年一聲,又朝那稚童道:“建木,趕緊和你二哥回去。”完,朝白玉京和丁茂春施了一禮,道:“在下龐鹿門,這位公子好精湛的真氣,龐某佩服。不過,胡大夫也沒有誆騙二位,公子這眼疾確實棘手,怕隻有恩師能治。二位不如告知在下住處,等恩師回來,龐某為二位引薦。”


  這人話很是客氣,白玉京也不好再出言擠兌,便道了一聲謝。讓丁茂春告知了住處,這才離去。


  出了東壁堂,丁茂春笑道:“還是公子能會道,讓丁某一人來,怕怎麽也見不到那李時珍。”完,又有些擔憂地道:“隻是惡了那胡大夫,那李時珍會不會怪罪我們。”


  “這世上庸醫最是害人,那胡大夫雖然不一定是庸醫,但其手段又與庸醫無異。若李時珍因那胡大夫而怪罪我們二人,怕也是沽名釣譽之徒,這等人哪有什麽醫術能治好我眼睛。”


  白玉京到這卻是想起了和老和尚在塞外行醫的時候見到的那位庸醫,隻靠記了些醫書治病。來到大漠後竟把羊山刺當成了羊刺,這兩者雖然隻差一個字,但羊山刺乃是殺蟲之物,而羊刺才是治腹瀉之物。所以不僅沒有治療好病人的腹瀉,甚至差點讓那病人中毒。不得不,庸醫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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