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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江上風波惡 第三章:三山同一脈,大嶽遇仙師。

  白玉京一路向南,又過了一月光景,來到了金州白河縣。這兒地臨湖廣,災荒相對少了許多,縱然有些流民,官府和鄉紳一起置辦了施粥的棚舍。白玉京不願意和那些流民一起在那兒等著施舍,便到縣城轉悠了一番,正午時來到一家茶館。


  “聽沒,漢陰縣那邊出了一夥占山為王的強匪,都殺進縣裏去了。如今這世道,真是越來越沒法活了。”


  “我前就聽我那侄子了,縣太爺都躲到金州去了,如今整個漢陰縣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那金州的大老爺們不得急死……”


  一夥人喝著茶在那閑聊,白玉京向店家討了口水喝。那店家見他十三四歲模樣,一身破爛邋遢,心生憐憫,不僅給了一碗白開水,還拿了兩個大饅頭給他。


  “你們那群強匪不會殺到我們這兒來吧?”


  “怎麽可能,我們白河縣的軍戶可不是那漢陰的人能比的,讓他三個膽子也不敢。”


  “不過,聽人紫陽縣出了一位大盜,專幹些殺人越貨的買賣,就連富甲一方的章耒舉人大老爺都被他害了命,破了財。”一人突然道。


  “哎,這世道呀,怎生這等亂呢。”


  “朱老頭,你那消息已經落後了,那大盜昨就被人抓住了。”


  “這麽快,那大盜據是個練家子,西山的大拳師王五都拿他不成,紫陽縣哪來這等有本事的人?”那朱老頭明顯有些不相信。


  “哈……我還騙你不成,聽是大嶽山上的道士剛好路過,就順道將他抓住了。”


  “哦,原來是大嶽山的道士,那定是真的。”眾人聽是大嶽山的道士,紛紛信服。


  白玉京聽他們這神情,不由奇道:“那太嶽山的道士有那麽厲害嗎?”


  眾人見他一個叫花子,也沒半點歧視,一人笑道:“大嶽山的道士不厲害,那下就沒有厲害的人了。就連皇帝他老人家都隔三差五派京城的大官下來給太嶽山的道士修房子,你厲害不厲害?”


  白玉京有些疑惑,問道:“諸位老丈大人,道士我隻知道有五嶽,這兒怎麽多出一個大嶽?”


  “咦,想不到你還是個道士?看你這番模樣應該是從北麵來的吧?”那店家微微驚訝,“大嶽就是武當山,本朝太宗皇帝親口冊封的。”


  原來是武當呀,白玉京怎麽可能不知道武當呢。師父早就過,江湖兩大正道魁首,北少林,南武當。


  又有人笑道:“你你是個道士,那應該讀過些道經,可以去大嶽試試,每年這會那兒都招打雜的道士呢。”


  “道士,你別聽他瞎,想進大嶽可不容易,據許多官家大老爺的子侄想拜入大嶽都得看機緣。你朝城西那邊去,有座玉皇觀,你若真讀過些道經,那兒的大師傅肯定會收留你。”


  白玉京原本正迷茫著,不知去哪兒歇身。此時聽他們提到武當,心中便升起一絲光明。他的胎息經也不知何時能步入常境,不如去武當,既有了安身之所,又能學一身好武藝。


  想到這兒,他不由謝過店家,問了去武當山的路高興地離去。


  這白河縣距離武當山所在的均州並不是很遠,兩後白玉京就到了武當山腳下。此時,剛剛開春,山中積雪消融。千峰凝碧,萬山聳翠,柱峰頂旭日東升,一片金光爛漫。


  解劍石旁,白玉京被兩名道士攔住了去路。


  “趕緊走,叫花子,這兒可不是你來的地方。”話那人臉有些長,年紀不大,看起來十五六歲模樣,看著白玉京那邋遢模樣一臉厭惡。甚至還要向前將白玉京趕走,另一名年紀稍長得連忙抓住了他左肩,“楊師弟,你和這等孩計較什麽。”


  完,朝白玉京笑道:“這大嶽山山高路險,你年紀又,孤身一人還是不要上去為妙。山上也沒人施粥,如果是餓了可以去前麵三裏外的李家莊,我們道觀在那有施粥棚。”


  白玉京朝他行了一禮,道:“這位師兄,道亦是三山中人,隻是恰逢地震,道觀毀於一旦,今日特來投奔貴道觀,還請稟告貴觀真人,行個方便,收留道。”


  他的三山中人,是南宋時第三十代師張繼先聯合龍虎,茅山,葛皂三山成立的三山滴血派。本朝初年武當山也是加入了三山滴血派,隸屬正一,以區別北方全真。


  那年長的道士微微一怔,他還沒有回話,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在白玉京身後響起:“道士,你你是三山中人,何為正一?”


  白玉京回過頭來,話的是一位年長的老道士,身穿大紅色道袍。他臉龐白皙,雙眉斜長,手持拂塵,背後斜插一柄長劍,頗有些古代劍俠風範。在他身旁,是一位彷如田間老農的中年男子,滿臉皺子,那滄桑的紋路就好像犁過的田地一般。


  “道見過道長,正者不邪,一者不雜。正一之心則萬法歸一,故曰正一。”白玉京自記事以來就熟讀各種道經,聽這老道士起正一,不由隨口答來。


  “正者不邪,一者不雜,此言甚妙。”老道士讚道,那老農般的中年男子也不由多打量了白玉京一番。“道士,你應該學了三洞真經吧,此三洞何也,其中四輔何也?”


  “三洞者,洞真、洞玄、洞神也,四輔者,太玄、太平、太清、正一也。洞真太玄為輔,洞玄太平為輔,洞神太清為輔。”


  老道士見白玉京對答流利,又問道:“太上有雲:穀神不死,何也?”


  “穀,養也,能養神者不死。此神為五髒之神:肝藏魂、肺藏魄、心藏血、腎藏精、脾藏氣。”


  他又緊接著問了幾個問題,白玉京都是對答如流,這讓老道士既驚訝又欣喜。他如今已經年過甲子,將近古稀之齡,此次出了葛皂山本就是為了尋一位弟子以繼承其學。若不是路上偶遇何心隱,他也不會來這武當山。


  看來一切皆有定數。


  “道士,你喚何名?”


  “師父賜名白玉京,道長可是武當山的真人?”白玉京道。


  “哈哈……”老道士哈哈一笑,道:“老道可不是武當山的真人,你剛才不是你也是三山中人嗎?老道正是葛皂山全清子,你這道士如今失了道觀,可願入我門下?”


  白玉京微微愣神,他怎麽也沒想到有人要收他為徒。


  “你這道士,剛才倒是挺聰明的,如今好事尋上門來怎麽就呆笨起來?”一直沒有話的中年男子突然道,他完又朝那兩名道士道:“麻煩通稟下王友仁道長,就何心隱來訪。”


  “原來是江西大俠當麵,道趙師全(楊谘春)見過大俠。”兩名道士聽了那中年男子的話連忙行禮道。趙師全行禮完,又道:“楊師弟,你在此好生招呼客人,我這就去請王師叔。”完,飛奔上山。


  白玉京在思慮一二後,就拿定主意,這老道士看起來也有些來頭。畢竟,葛皂山他還是聽師傅提起過,那是太極仙翁的道場。如今五指山已經消失了,縱然要替師父報仇,也得尋個落腳之處。


  他不由跪拜在地,但就在他跪倒之際,隻覺一股柔和的氣勁撐住了他的雙膝,讓他無法跪下去。


  “好徒兒,現在無須行此大禮,等你隨我上葛皂山也不遲。”全清子笑道。他又拉著白玉京問了一些道經上的問題,看來真的是見獵心喜。


  沒多久,一名身穿白灰色道袍的老道士飛奔而來,那趙師全也不知是不是腳力不勝落在後麵。“哈哈……”他的笑聲如雷聲滾滾,異常中氣十足,“何老弟,什麽風把你吹這來了?咦,還有全清子你這個老秀才。難得呀,你竟然也會來尋我這個大老粗。”


  全清子一副不想和他多話的樣子,這王友仁果然還是老樣子。何心隱笑道:“胡巡撫近日欲要捕殺徐海葉麻等人,又恐其手下日本浪人肆虐,所以廣招江湖人士共討倭寇,何某此來武當山,實為搬救兵!”


  王友仁聽了,心中一驚。


  何心隱所的胡巡撫正是胡宗憲,雖為浙江巡撫,但在張經李寵都殺後,其一人總管浙江兵務,誓要平定江南,掃除倭寇。而徐海和葉麻正是倭寇中除了五峰船主外最為猖獗的倭寇頭目。


  “何老弟不是已經退出巡撫幕府了嗎?何必又去趟那渾水。”王友仁神色凝重地道。


  何心隱淡淡道:“一人事,國家事大,若能掃平倭寇,縱然舍這一身皮肉有何惜哉!”


  “何老弟果然不愧大俠之名,既然何老弟有此豪情,貧道自然舍命相陪!”王友仁笑道,“這老秀才也是你請來的?”


  全清子冷哼一聲,又突然想到一個難事,他看了看白玉京,這可如何是好?何心隱卻是一眼看出他心事,笑道:“道長莫不是擔心你隨我等一起去了江南,無法安排這位剛收的弟子?”


  “呀……老秀才新收弟子了?”王友仁本來還奇怪這兩人怎麽還帶了個叫花子,聽何心隱著是全清子新收的弟子,不由上下打量了白玉京一番,實在沒有看出出奇的地方,不由隨口道:“這又有什麽為難的,暫時先將他留在武當,讓鬆溪師弟照看一二就是。”


  全清子沉吟一會,這不妨是個辦法,反正此去少則一月,多則不過半年,暫時將白玉京留在武當也好。


  三人議定,翌日出發,同去的還有武當派數十位年輕弟子。而白玉京則被留在了柱峰,由王友仁的師弟張鬆溪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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