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瑪利亞的大召喚術一向頗有成效。


  自從給格雷厄姆打了一通長長的電話,布洛上街閑逛的時候都感覺身體溫暖許多了呢。


  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字麵意義上的溫暖。


  不過即使再溫暖,布洛也還是加上了一條黑色的羊絨圍巾,有時候下巴窩在裏麵蹭蹭,簡直舒服得不行。為了和家人共同分享這一快樂,他在同一家店給每一個人都買了不同顏色的,裝在精致的禮品袋裏,施施然往家走。


  秋天在好天氣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格外清新。盡管有些蕭瑟,但帶著涼意的風拂過臉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要將眼睛微微眯起,享受來之不易的,盛夏過後的寧靜。


  其實他是很讚同喬魯諾的觀點的,尤其是漢尼拔·萊克特短時間內不會再次出現在佛羅倫薩這一點。那個食人魔要真這樣意氣用事,恐怕也無法締造如此長久的恐怖傳奇。


  但是,為人處世,穩妥為上。


  誰叫他們家有著需要照顧的小孩呢?

  久居藝術殿堂之地,加之小喬魯諾本身自帶一種出塵的氣質,布洛難免感覺到自己與小孩之間越拉越遠的差距。他愈是欣慰地看著喬魯諾天天吸收知識積澱、成長,就愈是感到自己在教育方麵的力不從心。


  不說教育了,就連身體力行的風度方麵,也隱隱有將被反超的趨勢。


  做人很難,做家長也難,但是做喬魯諾·喬巴拿的家長,是難中之難!

  布洛在逐漸看清現實之後,就把自己定位於“手藝人”,整天除了教小孩編辮子,就是教他如何舞刀弄槍,玩些基礎的武術。


  這日子,勉勉強強隻能靠賣藝才能活下去的亞子。


  離家還有半個街區遠的時候,布洛又看見根號二那圓滾滾的身形。它實際上在日日奔波裏已經緊致了不少,但是無奈天生容易發胖,吃點兒霍格沃茨的優質鳥食就一下回到解放前,沒個鳥樣,是個球樣。


  也不知今天又有什麽新故事。


  瑪利亞近來看過馬文來信之後,滿臉嫌棄地吐槽道:“這什麽?霍格沃茨,跟你分享我新編的故事嗎?”


  “都什麽不著調的東西。”


  也不怪瑪利亞如此鄙夷,實在是那些經曆事件過於離奇,即使放到巫師世界,也很不像話,絕無可能。


  比如說什麽晚上做夢夢見先人,先人說:不允許在寢室裏亂煮東西,尤其是味道重的東西,要學會維護寢室環境和寢室和諧。


  這就很不可能。


  一來,你個外國人,跟人家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不過是上了幾天學,人家先人給你這麽大的臉麵來入你的夢?

  二來,即使人家真的就如此平易近人,也不會揪著這麽一件小事說道,不然顯得胸襟多麽狹窄?


  “多半是他自己被捉住了,編個好看點的理由來唬人。”


  瑪利亞對馬文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還有比如,森林裏一大窩蜘蛛,每個都有四五米,才會爬的都有三米高。用火烤一烤,嘎嘣脆,雞肉味,香得林子裏的獨角獸都流口水。


  這更是胡扯!

  即使沒上過霍格沃茨,大家也都知道,獨角獸這種生物純潔善良得不得了,恨不得喝露水長大呢,會饞你那一兩塊蜘蛛肉?!人家看見你破壞森林生態環境,沒給你一腳算是客氣了。


  “荒謬!簡直荒謬至極!”


  瑪利亞讀信時完全處於粉絲遇上偶像被黑,義憤填膺的狀態。她想:那可是獨角獸,純潔無瑕的獨角獸!你TM在做什麽白日夢抹黑人家呢?!簡直不可理喻!

  但事實上,馬文的確一點兒沒摻假,他可沒想到實打實的真話到頭來卻成了最假的假話。要是知道必定要喊上一句“冤枉啊,大人!”的。


  反正諸如此類的信件大家都是當玩笑和故事看,沒人當真,就連喬魯諾這個三歲小朋友都跟著大人,在讀信時學會了會心一笑,不予置評。


  不過再往前走了三兩步,布洛發現緊跟著根號二,又有另一隻貓頭鷹朝著他家飛了過去。


  這倒是奇事一件,難不成馬文這小子在學校裏交上了朋友?


  等到回了家,布洛麵對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嚴肅麵孔和憂心忡忡,才發現事情比馬文交了朋友還要嚴重——


  馬文,在這個九月的尾巴上,在這個入學沒到四周的周末裏,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壞事。


  好吧,學校來的貓頭鷹帶來的信上是這麽說的,但是馬文自己寫的信,又說沒什麽大不了的,小事一樁。


  這矛盾的兩個說法擺在麵前,即使馬文平時總天馬行空寫些怪故事,大家還是決定暫時不對此次的事件發表任何看法和評價。學校來信,請馬文的家長走一趟,用詞誠懇,但是讀起來總有些無奈和焦急的意思。


  “真是好樣的,馬文。”瑪利亞摸摸兩個辛苦送信的貓頭鷹,給他們各自端了一盤小零食。她以為小男孩和差不多的同齡人相處久了,性子應該會變好一些的,沒想到馬文安靜了半個多月,在月末放了個大招。


  能讓一向排外和隱世的魔法學校都做出了請家長的決定,該是做了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壞……好事啊?


  瑪利亞是不相信馬文會幹什麽大壞事的,那孩子就不是那塊材料。頂天了,他也就嘴上說說,實際上是個連戳一戳喬魯諾的軟軟臉蛋都不敢用力的好男孩。


  喬魯諾:雖然很感動,但是希望下次不要戳我的臉蛋呢。


  事已至此,唯有走一趟才能了解全部了。


  布洛·謝維利克看了下自己的日程表(實際上也沒什麽必要,因為上邊全是喬魯諾的學習安排),很好,非常空,完全可以和明天要來的教授走一趟呢!


  喬魯諾眨著大眼睛,額頭上的甜甜圈柔軟又可愛,他無聲地詢問著自己的安排,希望用眼神傳遞出自己期待的心情。


  喬魯諾能和我們一起去嗎?

  布洛要是看不見那麽大一雙眼睛,恐怕就英年早瞎了。他很開明地問問喬魯諾的意見,得到小孩矜持的點頭。


  唉……


  才過了一個多星期的消停日子,或許養了小孩,就意味著隨時與意外相伴吧。


  送走了學院的貓頭鷹,幾人開始為明天的訪問做起準備。不說要如何鋪墊心理,就是生活用品,也應該給馬文再更新一次了。還有為他的舍友準備的禮物啦,為他的老師們準備的謝禮啦,還有他自己要求的,除了基礎數學以外的,物理書。


  想不到他小小年紀,興趣倒還挺廣泛。


  這時候,大家處在一種心理上期待,但是情緒上冷靜的狀態。不過等他們坐上魔法專列,聽著充滿年代感的火車轟鳴聲嗚嗚作響的時候,心髒不由自主地亂蹦起來。


  血液直往腦袋上湧,耳邊鼓動的聲音仿佛和嗚嗚聲融為一體,喧鬧,吵嚷,但是充滿了未知的活力。


  前來接引的女教授神情嚴肅,是個行動利落的瘦高個兒,或許是上了年紀,看起來總有些刻板和冷漠。她的髻發很緊,著裝也一絲不錯,為幾人領路的時候,基本上沒說超過三句話。


  跟在這樣嚴肅的老師身後,作為家長,布洛心裏的確產生了一點兒惴惴。他拉著喬魯諾的手(自稱麥格的教授起初對領著小孩上霍格沃茲很不讚同,冷冷的眼神幾乎能刺穿布洛的手掌,不過在他解釋小孩無人托管以後,倒還是鬆了口,對此不再多言),同時關照他小心翼翼地走上一級一級又高又寬的石台階。


  現在差不多是上午十點,校園裏一片寧靜,除了來自自然的聲息以外,隻剩下幾人或快或慢敲擊在石板路上的腳步聲。麥格教授領著他們穿過了長長的,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條的回廊,又帶著他們爬過了長長的,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級的樓梯。


  偶爾他們還會從一兩個門扉半掩的教室旁邊走過,裏麵是教授們或年輕,或蒼老的聲音,夾雜著學生們或流利或結巴的清脆的聲音。


  一切都是那麽尋常,看起來似乎隻要排除魔法因素,所有的布置、安排以及人物,都和普通的學校沒有任何不同。


  但是,走廊兩邊隨著他們走動而奔走相告,不停在相框之中穿梭的肖像們、時不時從他們身邊飛過或穿過的白色幽靈們、還有那些總愛亂動的各種裝飾物們,都向眾人昭示著魔法的存在,昭示著學校的不同尋常。


  最後,麥格教授帶著幾人來到了校長室。她皺著眉說出了口令,緊接著,布洛就在洞開的石門背後,看見了正在和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玩著跳跳棋的馬文·娜拉。


  不得不說,走進室內以後,布洛發現馬文下得還特別好,他快要贏了。


  “歡迎你們,馬文的家人們。”


  戴著一副半圓形,隻有半個鏡片的眼鏡的校長站起身來,和布洛、瑪利亞一一握了手。他的手有些粗糙,但是力氣很大,完全不像看起來那樣有些憔悴。


  “我是阿不思·鄧布利多,哦,抱歉。”在和喬魯諾握手的時候,他那長長的,紮了一個小辮子的白胡子不小心從喬魯諾臉上掃過,為了表示歉意,他從桌上端來了一盤糖果,“吃點糖果吧,真是不好意思。”


  “請就坐,請就坐。”


  “我們之間並不需要拘謹,麥格教授,您也請坐。”


  不過冷冰冰的麥格教授似乎並不買校長的賬,她硬邦邦地說了一聲抱歉,隻提自己還有課要上,便匆匆離去。


  校長室內,就剩下了鄧布利多和馬文的親友團。


  “其實這一次,我並不想請你們過來的。”鄧布利多回到桌子後麵,一邊說話,一邊從鏡片下方朝上看。他說起話來很有親和力,並不拿什麽師長的架子。


  “但是……但是一個學校,並不是總由一個人說了算。”說著,鄧布利多笑了笑,那雙總有些眯起的眼睛裏射出一股明亮的精光,“要是總由一個人說了算,也不能稱之為學校了。”


  “那不好,那不好。”


  他自己說著搖了搖頭,隨後又笑了起來:

  “馬文是個很優秀的小巫師,各項課程都學得很好,學得很好。”


  “他有耐心,也熱愛探索,我找不到比他更求新致知的孩子了。他和朋友們相處得也很好,這麽好的一個孩子,這麽好。”


  鄧布利多說著又搖了搖頭,仿佛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麽要讓“這麽好”的一個孩子請家長似的。


  “但是,希望您能理解。”他歎了口氣,表現出一個成年人的不易,“教授們對他有些意見……”


  “學院裏認真負責的費爾奇也對他很是不滿。”


  “加之,最近他還把學院樓的八樓的一間房子炸掉了一半,謝天謝地,他沒有受傷。”


  好叭,聽了開頭那麽多漂亮話,再聽聽這些細數的罪狀,布洛心裏算是有了點底:這絕不是一次兩次的犯錯所引起的問題,這是要算馬文的總賬啊!


  這小子,幹的好事還真不少!


  當然,我們尊重貴校的一切意見,但是希望您能體諒作為家長的擔憂,我們希望您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一講


  我們總要明白到底是不是他的錯


  鄧布利多很理解,他點點頭,把桌上的一遝褐色羊皮紙遞過來。


  布洛拿在手裏和瑪利亞細細一看,謔,好小子還真沒撒謊!


  那些什麽獨角獸、大蜘蛛甚至格蘭芬多,還真TM是真的,一點不摻假。


  第一張紙寫:該生半夜在寢室開火,不僅導致該宿舍集體做夜宵,還引起了創始人戈德裏克·格蘭芬多的不滿,希望如此處置雲雲;


  第二張紙寫:該生密林縱火,意圖投喂獨角獸不明物體,希望如此處置雲雲;

  第三張紙寫:該生搞秘密研究,導致教室炸毀,希望如此處置雲雲;

  …… ……


  一氣看下來,攏共有七八張紙,這還沒算上那些教授們的抱怨和不滿。


  布洛看完,嘴巴張了張,感覺喉嚨有些澀。


  罪證確鑿,還有什麽可以抵賴的呢?

  瑪利亞瞪了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晃著腳的馬文一眼,感覺他完全沒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和嚴重性。


  現在,他們不僅要給學校賠款,還要迎接即將到來的教師隊伍的言語討伐。


  在下課之前,布洛僵著臉和鄧布利多把有關賠償敲定了,痛失一大筆錢的瑪利亞恨不得把小孩吊起來狂揍。


  他們原以為交了賠款應該能鬆一口氣了,結果教授們的聲聲討伐才叫人無地自容:

  教變形術的麥格教授說:“馬文同學,他總是把教學材料拆得七零八落,還以不魔法的方式幫助同學作弊完成功課。”


  教魔咒課的弗立維教授說:“馬文同學,他總是偷偷學習明令禁止學習的惡咒,情形惡劣!”


  教草藥課的斯普勞斯教授說:“馬文同學,他一點兒不愛護花花草草,不僅粗暴,還給植物喂奇怪的東西!”


  教魔藥學的斯內普教授說:“這家夥,他差點炸了我的壁爐!”


  教占卜學的特裏勞妮教授猶猶豫豫:“呃,馬文還沒到選修課的時候,他總是偷偷上課?”


  在討伐的眾人裏忽然出了個叛徒,原本嚴肅的氛圍一下子就被打破了。有幾個教授當即垮下了肩膀,偷偷笑了起來。


  “好吧,看來教授們也有不同的想法。”鄧布利多衝馬文和布洛擠了擠眼睛,這回終於說到了正題上,“除了賠償損失以外,我們還有個不情之請。”


  “馬文同學作為一個外來小巫師,給古老的霍格沃茲帶來了不一樣的活潑空氣。我們考慮過、討論過,最終得出的結果是——”


  “這個地方,或許的確需要更為新鮮的思維方式和更為靈活的魔法運用。”


  “在這個擁有一切可能的地方,我們身為老師,最不應該做的就是壓抑學生的創造力和好奇心。”


  “所以,不知道您能否與我們合作,讓我們共同將這個古老而又常新的霍格沃茲發展得更好呢?”


  布洛這才明白,原來不是請家長,而是談合作來的。


  這些人,他看看一屋子的中年人老年人:套路太深!


  “你們的意思是,希望將新的科技引入魔法界?”瑪利亞搓搓下巴,她曾經是有過這種不可靠的想法啦,但是實行起來實在太過困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恐怕做不到吧。”


  “不,我們是說……”


  鄧布利多那雙睿智的眼睛裏帶著調皮,他巧妙地將範圍縮小,將對象轉變:


  “隻是霍格沃茨,也隻有霍格沃茨。”


  其他的一切地方,和他霍格沃茲有什麽關係呢!


  至於,所有的巫師都是從霍格沃茨出去的……這又能怎麽辦嘛!


  “馬文同學已經在學校裏做出了一些初步的設想和發明,我們看過都說好。”


  剛剛還共同抵製小朋友的教授們笑眯眯地互相聊起了天:

  “他給你做了什麽?”


  “哇——是自動培植器,會定時按量澆水施肥還能幫著換盆?太棒了吧!”


  “你呢,你呢,給你做了啥?”


  “哇——是3D投影顯示器哎,難怪最近學生都喜歡上曆史課了,你偷跑!你卑鄙!”


  “斯內普啊,馬文給你做了什麽鴨?”


  忽然被CUE的斯內普教授用他那張晚娘臉僵硬地說到:


  “什麽都沒有,行了吧?”


  馬文給他在有求必應室搞了一間化學分析實驗室,他會亂說?

  實驗室炸掉的當天他也在場他會亂說?


  嗬,一群腦袋裏裝滿了芨芨草的傻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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