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說實話,船上多了個將近三米的大漢其實沒什麽太大的影響。最起碼那群大大咧咧的男人們全都不以為意。比起身高和體型,他們最關心的反而是羅西南迪的特殊能力。
經過多次交談無果之後,他們一致認為,這家夥絕對不簡單。
因此,承太郎便被眾人寄予厚望,千叮嚀萬囑咐,隻希望他能夠旗開得勝。
結果呢,等布洛·謝維利克做好飯出來喊人的時候,卻發現被寄予厚望的承太郎和羅西南迪靜靜地相對而坐,相視無言,周遭好似真空一般寂靜無聲。他們兩個誰也不說話,就那麽互相盯著,氣氛居然還在詭異中透出一股和諧。
開飯咯
布洛一舉小白板,就看見原本坐著跟兩個石雕一樣的家夥猛地同時站起,看了一眼對方後,又同時點了點頭。
這兩個人到底通過眼神交流了什麽?!
布洛滿腦袋問號,不過他也不是那種喜歡追根究底的人,而且現在吃飯問題最大,他鬱悶一會兒也就放下了。但是雖然他放下了疑惑,其他人可還是滿心糾結呢——
就拿喬瑟夫來說,他平時還自詡很了解承太郎,自詡是個貼心的好外公。結果這時候居然連外孫的一個眼神都看不懂,叫他麵子往哪兒擱?
除他以外,其餘的三人都對承太郎這種高超的眼神交流技巧表示欽佩(但是謝維利克表示,這已經不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事情了),並且對於期間他們兩個究竟交流了什麽,承太郎究竟有沒有和對方達成共識,他們都抓心撓肺地想知道。
因而幾個心思各異的人吃起飯來也是神思不屬,隻顧草草咀嚼,沒有半分享受的意思。他們吃幾口就看看承太郎,衝他擠出各種各樣的眼神;吃幾口又看看羅西南迪,反正總是不得安生。
“承太郎。”
喬瑟夫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你……”
不過無需他暗示太多,那邊的羅西南迪小心翼翼地捧著飯碗忽然咧開了大嘴道:“真是抱歉,我花了一點兒時間了解這邊的世界。沒有第一時間自我介紹。”
“唐吉訶德·羅西南迪,靜寂果實的擁有者。”
“是這麽介紹的吧,承太郎?”
羅西南迪一邊說,一邊有些苦惱地撓了撓後腦勺,他感覺應該是這樣,但是總覺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哦,果實能力類似於你們這邊的替身能力,但是多作用於本身,是賦予人體自身的能力。不過擁有能力之後,一生都會被大海所排斥。”
他就覺得哪裏不對,看幾人對果實能力一頭霧水,羅西南迪連忙簡單解釋了兩句。對這個連曆史和版圖都和原來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他倒沒有太大的興趣,唯一想了解的,也隻是自己穿越而來的原因。
而那原因,則是由瑪利亞在昨天他剛剛到達的時候就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瑪利亞說,是因為某個世界的特拉法爾加·羅強烈的願望。
“原本一個人的願望是不可能強烈到形成巨大能量的。你知道嘛,畢竟隻是一個人而已。”
“但是特拉法爾加·羅不一樣。他在世界進程中擁有重要的地位,他會成為世界發展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枚齒輪,因此,他的強烈願望就顯得格外重要。所以……你就出現了。”
當時瑪利亞的神情很是難懂,似乎是惆悵,又似乎是自嘲,反正不是好看的臉色。
羅西南迪不知道該震驚於那個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的小孩羅居然有這樣強烈的願望,還是該欣慰於那個硬骨頭的小孩終於長成了厲害的大人物。他知道那家夥隻要能夠活下來,就一定會有所作為的。
畢竟他的那股子瘋勁兒在那麽小的年紀就已經初見端倪。
不過聽瑪利亞的言下之意,那小子應該沒有走上歪路啊,真好。
羅西南迪被拉過來之前,還在幫年少的特拉法爾加·羅尋找手術果實,因此即便是被瑪利亞透露了部分未來,他還是心係自己世界的那一個疾病纏身的小男孩:
“我出現在這兒,羅該怎麽辦?”
“這就問到點子上了。”
瑪利亞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示意他仔細聽:
“不同世界的流速也是不同的。所以,即使你在這裏呆上十天半個月,我也能保證在那邊你隻是消失了兩三秒。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盡管特拉法爾加·羅的願望是柯拉鬆存活且生活安寧,但是你應該也明白,在你那個世界,這份願望基本上是不可能達成的。”
“尤其是你還擔任著那樣的身份。”
羅西南迪不由沉默。的確,他的處境十分危險。為了監控自己的哥哥多弗朗明哥不要做出過分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在作為柯拉鬆即唐吉訶德家族紅心軍的首領的同時,還兼任海軍中校,成為了在家族之中的一個臥底。
一旦被心思縝密又狠辣的哥哥知道了一切,他一定會死在狂暴的多弗朗明哥的手下。那家夥在幼時就已經能夠把父親毫不留情地槍殺,換做他這個背叛者,下場一定更淒慘。
“你也是知道你那個哥哥的武力的……所以為了盡可能地提高你的生存率,我覺得你有必要和我的同伴們學習一下替身的使用。隻要你同意,我可以通過一種手段來將你的果實能力進一步覺醒。”
“你知道多弗朗明哥差不多快要到達覺醒的地步了吧,他的線線果實一旦真正覺醒,憑你如今的武力是怎麽逃也逃不掉的。”
言猶在耳,加之羅西南迪在方才又和承太郎進行了一番友好交流,他覺得這個建議十分可行。
哦,從外麵看起來他們兩個半句話沒說……但其實要是認真去看的話,就會發現當時他們周圍有個幾近透明的半圓形罩子,將二人罩在其中。那就是羅西南迪的果實能力——靜寂。
在範圍內部,將不會有任何聲音傳出。他和承太郎就是在那裏麵微微動著嘴巴偷摸進行了信息交換。
不過至於為什麽要這麽偷偷摸摸的嘛……羅西南迪表示:習慣了,開能力開習慣了。
他在家族裏扮演的是一個幼時目睹了殘酷現實因而震驚失語的可憐男人,基本上出現在人前的時候,他都開著自己的小空間,一個人靜靜。
開著開著,不就習慣成自然了嘛!
承太郎表示接受良好,他還沒體驗過如此清爽的聽覺環境呢,感覺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終於從吵吵鬧鬧的老頭兒身邊逃開,周遭一片清淨。
兩個少言寡語的男人就莫名這樣達成了共識,在眾目睽睽之下。
“瑪利亞建議我向你們學一下替身的使用……具體什麽是替身……”羅西南迪端著碗的手臂忽然一抖,差點兒在說著話的同時把碗裏的東西灑出來。他手忙腳亂地一陣擺弄,習慣性地挽救著自己沒辦法改正的神經大條。
“瑪利亞說是這個。”
他感覺自己要是還拿著碗,接下來遲早會啪嗒一下給它摔個粉碎。因而他飛快地將碗內食物納入深淵巨口,接著喉嚨處一動,咽下去之後才重新發聲:
“其實我不是很明白。”
他一邊說,一邊將一個半透明的白色人形替身放了出來。那替身雙目緊閉,慘白的臉上是與本體如出一轍的小醜妝容。這是一個沒有嘴巴部分的替身,本該長有嘴巴的地方是一條鮮紅的縫合痕跡。
“我能感受到我們之間的聯係,但是同時我自己仍然可以使用原本的能力。因此隻有通過實戰,我才能明白到底改變了什麽。”
“我暫時將之命名為失語人。”
羅西南迪幾乎是將自己所有的底牌完全攤開了。在這個世界裏,坦言自己的替身是十分危險且莽撞的行為。不過,這也同樣是展現毫無保留的信賴的手段。
“唔……”幾人互相看了看,感覺自己似乎沒能太跟得上事情的發展變化。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對接下來任務的理解,“沒問題,我們每天都要訓練的嘛。”
波魯納雷夫莫名地對這個羅西南迪很有好感,或許是他身上暗藏的那種心係親人的善良特質感染了他,使他不由地一把應下。
這時候,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應下了怎樣一份沉重的差事,答應了怎樣一個強大的隊友。
等到下午幾人稍稍切磋的時候,波魯納雷夫捂著自己隱隱作痛的手臂不由仰天長嘯:
“我感覺你已經足夠強了,真的。”
羅西南迪隻是咧嘴笑,他甚至都還沒使喚自己的替身。
“這其實是長期訓練而成的能力啦。”
說著,他便向眾人展示了一下布洛·謝維利克死都沒學會的見聞色霸氣和武裝色霸氣,以及,氣死牛頓的神奇步法——月步。
“OH MY GOD!”
認真旁觀的喬瑟夫·喬斯達捧著臉蛋發出靈魂驚詫:“太不科學了!”
正巧這時候瑪利亞爬上來曬太陽,聞言冷冷一笑:“你們這些使用精神力的人有什麽資格談科學!”
清醒一點,你們和羅西南迪是半斤對八兩,誰也別說誰。
“嘛,厲害是真厲害,神奇也是真神奇。”花京院典明眼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羨慕和渴望,這簡直就是他這種男孩夢寐以求的技術,“雖說有些冒昧,但是我還是想厚顏問一句,這個我可以學嗎?”
“當然。”
既然他們在替身方麵都打算傾囊相授,那麽他羅西南迪自然不會敝帚自珍。
這種跨越世界的力量體係交流頗有趣味,羅西南迪毫無阻礙地融入進了這個小群體,沒多會兒便同人勾肩搭背,齜牙哈哈大笑起來。
總感覺羅西南迪世界裏的人總是很容易交上朋友
謝維利克好不容易從眾人殷切的包圍圈兒裏麵擠出來。在將近兩周的波紋訓練之後,這船上的人果真如當初瑪利亞所預測的那樣統統學會了這一對付吸血鬼的絕招。但是,不出意料的,謝維利克死活就是學不會。
這一悲慘的事實導致大家情不自禁地對他多有關照,凡是有事,必定要拉著他一起做。仿佛要通過這種頻繁的團隊活動來恢複他受傷的心靈似的。因而當羅西南迪開口之後,眾人便有誌一同地捉住了想要溜走的謝維利克,個個臉上都寫著:
夥計,你的機會來了,快抓住。
看他們一個兩個充滿體貼關懷的樣子,謝維利克什麽也說不出,隻好含糊地東拉西扯,表明自己消極抵抗的態度。
最後還是承太郎發了話,才讓這群熱心人一下子冷靜了頭腦。
唉
謝維利克躲進廚房享清淨。沒人的時候,廚房倒一下子顯得空蕩起來,在一陣清脆的鍋碗瓢盆叮當聲之中,他偶爾也會聽見自己平靜的呼吸。
這麽多次失敗下來,他哪兒還認不清自己的限製呢?
隻不過人在踏上某一條認定的道路以後,腦袋似乎就會被數目龐大的熱情和衝勁兒所操縱,隻能一直一直向前,連彎路岔路都舍不得走一走。
那樣的日子說好不好,但說壞卻也不壞。最起碼他無愧於心。
“喂,謝維利克。”
瑪利亞捧著自己的小水杯走進來,敲敲流理台:“今天學會做咖啡果凍沒有?”
這不是會不會的問題啊瑪利亞……
謝維利克聽見這個就一陣無奈,他搞不懂這家夥為什麽整天都催著自己做咖啡果凍,她就這麽著迷嗎?
是材料啊材料!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懂不懂?
瑪利亞作為一個以壓榨勞動力為樂的冷血女孩自然不懂,她歪著頭強作無辜:“難道你不能找東西代替嗎?”
“我有給你咖啡豆啊,你還要什麽?”
上次補給的時候忘記買吉利丁片啦
謝維利克對這個隻知道瞎指揮的替身毫無辦法。能怎麽樣呢?說多了要被白眼相待,握拳頭又隻能揍到自己身上。反正再怎麽折騰生氣受傷的都隻會是自己,還折騰什麽,算了!
瑪利亞動了動嘴巴,最後還是沒出聲。不過看她眼珠子直轉的樣子,恐怕是在想從哪個世界趁人不注意搞上一點兒來。
其實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其他世界的人所許下的願望,即使實現了也隻會是多一個平行世界而已,對他們而言,這種結果就已經足夠滿意了嗎?
要是換成謝維利克他自己……布洛沒這種執念,換到自己身上感覺怪怪的,甚至想象不出來那是種怎樣的情況。但作為一個普通人,他的同理心還是正常的:
這不就跟一個小孩失去了糖果,他希望有一個自己能夠吃到一樣嗎?
到頭來,真正吃到的仍舊不是許願的那個自己啊。
瑪利亞聽著好笑,她想不到動不動就熱血上頭的謝維利克居然也會糾結這種方麵。她以為這家夥是屬於那種完全奉獻型的人呢,就是那種哪怕全宇宙都毀滅,但是仍舊有一絲希望留存也心滿意足的人類。
聽他的意思,難得有些“自我”的認知在裏麵了。
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謝維利克看別人的時候心中有這樣的感慨不假,可一旦換成了他自己,讓他去做那個充滿希望和期待的許願人的時候,他也一樣是這副德行。
背負著痛苦而前行,將希望以火種的形式,一點一點傳遞下去。他不會管究竟最後是誰接過了那種信念,隻會因為火苗從未熄滅而感到欣慰。
其實,他和這些許願人,沒什麽不一樣。
“羅西南迪也有過同樣的疑問哦。”
瑪利亞玩著自己的手指,麵帶一種神秘莫測的微笑:“我隻是告訴他——”
“宇宙的發展就是從有序走向無序,但是無論是什麽,總是有生存的本能……即使是宇宙意誌也不會例外。”
“而要放緩進入無序的過程,則是需要無窮無盡的能量用以維持穩定。”
“我告訴他——”
“世界越是安寧,能夠提供的有序能量就越多。”
“而在大量的能量供給之下,有誰會在意基本宇宙和平行宇宙的區別呢?”
“你覺得呢?”
布洛聽得心裏發顫,他看見瑪利亞一雙紅色的琥珀似的眼眸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