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清陽道人

  午後。


  杜昭去內院見了徐夫人。


  徐夫人明顯有了心理準備,杜昭心裏的所有疑問和自責,都被她設法一個一個的解決了。


  首先。


  她並不怪杜昭。


  因為當時她十分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而且,杜昭沒來的話,她可能會氣血沸騰而亡。在活命和名節之間,她選擇了活命。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能夠怪誰?


  為了讓杜昭丟下心理包袱,她還重新為自己編造了一個新的身份——歌伎!

  杜昭先前曾猜測,徐夫人是蜀帝後宮的花蕊夫人,隻不過沒有證據,並不能確定。現在徐夫人既然說她是歌伎,那便是歌伎吧……


  為此,杜昭還動了納她為妾的想法。


  但她一口回絕了。


  其次。


  徐夫人要求杜昭保密,決不能對外人提及昨晚之事。


  對於這一點,杜昭自然點頭應承下來……


  處理完這些問題後,杜昭心裏果然輕鬆了許多。


  可徐夫人眉間的愁緒卻沒有消散。


  杜昭心裏一動,取過一個隨身帶來的包袱,一邊解開,一邊笑道:“對了夫人,昨晚在那賊窩中,我找到了一些好東西。一種難能可貴的美味!我特意帶來給夫人嚐嚐。”


  “什麽?”徐夫人好奇探首來瞧。


  她回到內院後,已經重新沐浴梳妝過了,打扮得光彩照人、傾國傾城、風姿婀娜。


  但兩條彎彎的秀眉之間,卻有一抹憂愁,始終隱現,不曾消失。


  杜昭見了,心裏有點發堵,故有此舉。


  “夫人請看,此物名為‘巧克力’,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飴糖!”杜昭解開包袱,從中捏出一塊黑黝黝的塊狀物,兩個手指並起來那麽大,造型非常奇怪。


  “巧克力?”徐夫人目光燦燦,被吸引了注意力,兩根玉指撚住了杜昭遞來的塊狀物。


  “夫人嚐嚐看。”杜昭笑著鼓勵。


  徐夫人不疑有他,朱唇微啟,輕輕咬了指甲蓋那麽一小塊。然後朱唇閉合,下頜緩緩動著,細細咀嚼。


  很快。


  徐夫人似乎吃到了極為甜蜜之物般,閉合的朱唇兩端,也就是嘴角,同時上揚,她那鮮紅的唇線變成了標誌性的笑臉圖形。同時,她兩眼也不由咪了起來,眼角微微上揚,睫毛很長。至於眉間的那抹憂愁,自然也消失得無隱無蹤。


  她整個身心都徜徉在甜蜜之中。


  “據說此物產自西域以西之地,極為罕見,況今西域道路不通,商旅斷絕,我們還能在那賊窩之中找到這麽一小包,真是太難得了!”


  杜昭見徐夫人露出笑臉之後,他心裏也開心了。


  實際上,這些巧克力,來自於“古今肆業”。


  一兩銀子一塊呢,非常昂貴!

  不過杜昭昨晚才掃蕩了山賊的藏寶室,這點消耗不算什麽。


  但有一點,“古今肆業”好是好,就是可供購買的物品太單一了。僅僅隻有巧克力一種,巧克力好吃是好吃,但對杜昭一統天下的大業來說貌似沒什麽用。


  雞肋!


  哄好了徐夫人,杜昭便離開了。


  轉眼,時間來到傍晚時分。


  馬湘蘭終於回來了。


  跟著她一起回來的,還有那個中年道士。


  以及道士麾下那一百多個精兵悍卒。據說數千賊眾已被他們趕盡殺絕,一個不留。而這些精兵悍卒竟沒怎麽受傷。


  一百多人滅殺了數千賊眾……


  真的太變態了!


  至於那位山賊大當家,還留了他一命,由中年道士親自押解而回。


  他狼狽不堪,身上的鎧甲已被利刃劃開了好幾道口子。鋥亮的光頭也不再鋥亮,而是布滿了或大或小的傷口,蜿蜒如蚯蚓,觸目驚心。哦,對了,他還被綁在一根木樁上麵,嘴裏塞著一個布團,隻能“唔唔唔”的亂叫。


  非常淒慘。


  旁邊。


  徐夫人、杜昭、馬湘蘭、中年道士等,正聚在一處彼此寒暄。


  “姑姑!”


  馬湘蘭扶著徐夫人兩臂,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雙眼珠靈動,似乎是在尋找徐夫人遭受侵犯的證據。


  這讓徐夫人心跳加速,但她還是強自鎮定道:“湘蘭辛苦你了,我沒事的。”


  “姑姑,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馬湘蘭長長鬆了口氣,見徐夫人衣衫完整,容光煥發,與昨日被山賊搶走之前幾乎無異,她吊了一天一夜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另外一邊。


  杜昭一眼看向了那中年道士。


  隻見這道士頭戴四麵三葉蓮花元始冠,身披直領對襟青色道袍,麵容清瘦,頜下一部美髯須,目光祥和中隱藏著一抹銳利。


  近距離觀看此人,杜昭感到一股浩然正氣撲麵而來。


  正氣,這東西在五代十國的亂世中,可是一個奢侈品。


  這也是杜昭心生招攬之心的主要原因。


  杜昭打量道士的時候,道士也往杜昭這邊望來。


  “道長風采,在下昨夜已有所目睹。”杜昭笑著上前,作揖為禮,問道:“在下吳越蘇州杜昭,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那中年道士露出一絲笑容,打了個稽首,道:“小居士有禮了,貧道號‘清陽’。俗姓周,名為周庭!小居士可喚貧道為‘周老道’!”


  杜昭心裏本就存了招攬之心,故逮著昨晚之事猛加誇讚。


  而周庭也知道了杜昭昨晚的義舉,直歎難得,心裏非常高興。


  因此兩人相談甚歡。


  另外一邊。


  徐夫人已將昨晚之事“刪繁就簡”之後告訴了馬湘蘭。


  “什麽?竟是那采花賊救了姑姑?”馬湘蘭吃驚,不相信,而且還大聲叫了出來。


  這下好了,旁邊不遠處的杜昭,還有周庭等人,全都聽見了。


  徐夫人臉皮頓時發燙。


  馬湘蘭以前罵杜昭為“采花賊”之時,徐夫人聽著雖刺耳,但也可以忍受。可是如今,尤其是經過了昨晚之事後,再聽馬湘蘭叫出這三個字,徐夫人眼前就不由浮現那一幕幕……好生令人羞恥!

  杜昭雖然不是采花賊,但在誤打誤撞之下,卻是做了采花賊要做的事。


  而且,還是她“自願”的!


  現在被馬湘蘭“叫破”,她心裏頓時亂做一團,忙低下了頭,避免她那染了紅霞般的臉頰被人看見。


  另外一邊。


  杜昭苦笑,並給周庭解釋了他被誤會成采花賊的緣由。


  周庭聽罷,眉頭一凝,轉身麵朝捆綁在木樁上的山賊大當家,麵色已經沉了下來。說到底,杜昭被誤會為采花賊,都是他這師弟之故。


  而那大當家,此時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徐夫人,劇烈掙紮,口中發出的“唔唔”聲更加急切了。


  他似乎有什麽事不吐不快。


  徐夫人身為女子,何等敏感。


  她立即看向杜昭,連使眼色。


  同時心裏暗暗著急,怕杜昭看不懂她的眼色。因為她知道,杜昭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人,今天上午她已有所領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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