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因果循環
蘆忠富這回卻是默了很久,似乎沉浸在了往昔的回憶之中。
蕭梓穆倒也不催他,端坐在椅上等著他再次開口。
過了很久之後,蘆忠富對著馬夫招了招手。
馬夫走了過來,蘆忠富拉著他一並跪了下來,對著蕭梓穆說道:“這位是小人的兒子,名叫蘆緒昌。”
蘆忠富引薦完了之後,蘆緒昌對著蕭梓穆磕了個頭道:“鄭大人是個好官,待小人極好,更有救命之恩。小人不能眼見著他入獄,這才求了父親一定要告知殿下真相。”
“好官?他貪墨的銀兩都夠抄家滅門了你知道嗎?”蕭梓穆輕笑一聲,那笑聲裏帶了一絲譏諷。
“殿下,如今這當官的,誰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從未收過一點禮物?”蘆緒昌對著蕭梓穆認真的問了一句。
蕭梓穆被他這麽義正言辭的一問,一時語塞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殿下,鄭大人除了斂財,真的從未做過任何其他的事情,若是他當真枉法,薛大人還需要背著他做這些手腳嗎?”蘆緒昌眼神清澈的直視著蕭梓穆。
“他如何救了你的命?”蕭梓穆心中認同了他的說法,卻是問了他另一個問題。
“小人五年前出過一次水痘,所有人皆是避我如瘟疫。
父親找鄭大人支月銀為我買藥,鄭大人得知了之後親自帶著父親去府中抓藥,還將我接到府中靜養。
小人出水痘昏迷的那段期間,鄭大人一直陪著小人。
還哄著小人說水痘沒什麽可怕的,他小的時候也出過一次,所以他知道如何醫好這水痘,隻要小人乖乖的吃藥。
若是沒有鄭大人,小人挨不過那一年早死透了。”蘆緒昌麵露感激之色。
“那又是如何待你好的?”蕭梓穆麵色有了一絲動容。
“鄭大人從未將小人當作下人看待。
小人偶爾隨父親進府,他若是撞見了也總是拿些他兒子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東西賞給小人。
更是鼓勵小人要好好讀書,莫要辜負了父親。
殿下,這樣溫柔的大人,小人怎麽能讓他蒙受不白之冤呢?
鄭大人愛財,那是他以前受過了太多的苦。
鄭大人娶了很多的妻妾,那是因為他落魄時,根本連個上門提親的媒人都找不到。
可是,他不曾魚肉過百姓。
就是因為薛大人第一次吩咐他增加稅銀,被鄭大人果斷拒絕了之後,他們才會背著鄭大人做了這些手腳。”蘆緒昌的麵上表情有些複雜。
即是替鄭中光冤屈,又替他不平。
少年不過十四五歲,臉上還透著稚嫩,可說出的話,卻成熟的讓人心疼。
“你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的?”蕭梓穆知道鄭中光至今未被鞠家接納,連族譜都入不了。
可,不是還有鄭家嗎?
怎麽還會有這麽一段過往。
“那時候小人水痘剛好了沒多久,大病初愈之後很是粘著鄭大人。他時常獨自飲酒,小人便幫他斟酒,許是小人年幼,他也無所顧忌,醉後跟著小人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醒來大人都忘了,可是小人,卻是記得的。”蘆緒昌麵上附了一層心疼。
怕是鄭中光自己都沒有想到,當年自己隨手救得一個孩子,如今拚了命的在救自己。
他當年在府中得知蘆緒昌出了水痘,一時憶起了自己小時候出水痘的光景,便帶著蘆忠富去抓藥,更是讓他將兒子接到了府中調養。
他第一眼見到蘆緒昌的時候,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那時候鄭元極還沒有帶著鞠梅姍回府,帶著年幼的他在別人的府邸裏做工。
他出了水痘,被身邊所有的人唾棄。
是以,他得知了蘆緒昌出了水痘,才會吩咐蘆忠富帶著兒子入府。
他回回見了蘆緒昌,就像見到了當年自己隨著父親,進入別家的府邸那般可憐無助。
所以,他對著蘆緒昌格外疼愛。
而正因為有了這份疼愛,才得以讓蘆忠富在此刻站了出來。
冒著忤逆薛修國的風險,替他伸冤。
因果循環。
贈人玫瑰,手留餘香。
蕭梓穆將小小的少年扶了起來,摸了摸他還沒有長開的臉蛋,對著他溫聲的許諾:“若是他真的沒有做過,我保他安然無恙。”
“謝殿下大恩。”父子二人同時對著蕭梓穆感恩戴德。
“為了你們二人的安全,今夜我們見麵的事情,不要再讓旁人知曉。”蕭梓穆對著他們吩咐。
“奴才知曉。”蘆忠富恭敬的回道。
“那我便回了,這事我心中有數。”蕭梓穆點了點頭,起身準備離去。
“讓昌兒送殿下回去。”蘆忠富對著他請示。
蕭梓穆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蘆緒昌尾隨著出屋,去駕了馬車趁著夜色,悄無聲息的將蕭梓穆送了回去。
然後又立在客棧門外的牆角候著,仿佛他從來也沒有出去過。
而蕭梓穆回了客棧之後,便吩咐一名隱衛,暗中保護著蘆忠富,以免萬一走漏了風聲,遭到薛修國的暗殺。
第二天,蕭梓穆又會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帶著殷廣波他們,繼續挨個讓佃農們登記入冊,簽名領取種子。
而到了晚上的二更時分,他便會再次的偷偷的出屋,由蘆緒昌駕著馬車,載他去那間四合院。
他吩咐了蘆忠富,去整理了這些年來,他能搜集到的薛修國貪贓枉法的證據。
黎明之前,又由著蘆緒昌趁著夜色將他送回客棧。
白天裏,他還是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繼續帶著他們給百姓分發種子。
第三天的晚上,蕭梓穆二更時分又是偷偷的出了屋。
再次踏上了蘆緒昌的馬車。
而今夜,當蘆緒昌到達四合院的時候,卻赫然發現,屋內的燭火在窗紙上,印射出了兩個人的身影。
蘆緒昌心中一驚,伸手攔住了蕭梓穆,對著他小聲說了一句:“殿下快些先走吧,大概是我們告密被薛大人發現了。”
蕭梓穆卻是伸手按在他的腦袋上,輕柔的撫了撫他的麵頰,對著他溫聲說了一句。
“別怕,有殿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