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初冬難得的好天氣, 陽光明媚，暖融融的照在大地上，讓人誤以為春天很快就會來了。
趙曦言穿了一件鵝黃色的呢子大衣, 她兩手抄兜走在公園裏的小路上, 不時的回頭看看, 那個和她約好的人還沒到, 大概還在生她的氣。
旁邊是一棵蒼翠挺拔的小鬆樹, 上邊結滿了鬆果。
趙曦言走到鬆樹下, 踮著腳摘起一個棵握在手裏。
鬆果濃鬱的冷香味很快鑽入鼻孔, 趙曦言看著小小的一枚果子，有些羨慕。
這麽冷的天, 還能保持著翠綠青蔥的模樣。
而她的生命，有可能快到頭了呢。
遺憾嗎？
那肯定是遺憾的。
她不能看著兩個孩子長大，不知道他們以後會是什麽樣子, 做什麽工作, 和什麽樣的女孩子交往。
甚至會不會早戀，而被老師叫家長。
……
而周允承呢？
豪門小少爺娶一個知書達理的名媛千金，那才是天作之合。
除了她, 這個世上大概沒有哪個女人會舍得惹他生氣，肯定什麽都會依著他, 順著他, 夫唱婦隨, 幸幸福福的過一輩子。
周允承其實早就來了，他隻不過一直站在遠處沒走近趙曦言。
女人穿著鵝黃色的衣服, 站在蔥綠的鬆樹下, 仰著頭, 伸手摘鬆果的樣子, 好像冬日裏一副優美的畫卷，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海裏。
周允承覺得，不管什麽時候，隻要趙曦言對他擺擺手，他就會毫無顧忌的撲過去。
其實道不道歉，認不認錯，哄不哄他，都不是什麽大事，女人就算對他說出再狠的話，隻要他轉個身就可以當做什麽沒發生過。
周允承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走到趙曦言身邊。
“冷麽？”他問。
趙曦言握鬆果的手指一僵，險些扔掉鬆果。
她不動聲色的把鬆果揣回衣兜裏，搖了搖頭：“不冷。”
她沒敢看男人的眼睛，害怕自己會崩潰，會忍不住撲進他懷裏大哭。
沒看見周允承時候，趙曦言想的很簡單，見到他把趙溫寒交托給他，這一切就算結束了。
可是見了麵，她發現事情遠不像她想的那麽簡單，她連說出口這種最簡單的事情都無法做到。
周允承聽不見她說話，想著道歉這種事他就不要女人做了，幹脆大度一點好了，“前天的事，我沒放在心上，你不用多想。”
趙曦言低著頭點了點：“嗯。”
空氣有些安靜，周允承沒話找話道：“這兩天孩子我媽照顧呢，很聽話，你也不用擔心。”
趙曦言又嗯了一聲。
周允承抿了下薄唇，有點不知道說什麽了。
女人看起來不像道歉的，那把他叫出來幹什麽？
趙曦言知道不管怎麽拖延，話還是要說的，她等情緒慢慢平複下來，盡量不讓對方看出什麽，像平時講故事那樣淡聲道：“今天找你來，我……”
有點像末日審判，周允承攥緊了手指。
趙曦言：“我是想著，這麽多年我一個人照顧他們也挺辛苦的，現在有點倦了，想把溫寒交給你。”
頓了下，她終於抬起了頭，看向周允承，“溫寒他是你的孩子，很對不起，這麽多年我一直瞞著你。”
“如果你不信，可以帶他去做親子鑒定。”
話說到這裏，就無所謂什麽了，趙曦言幹脆連以前的事情都一起說開了，“當初我姐姐生病，還懷了孕，我知道後決定照顧她和孩子，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懷孕了，想著也不能讓你和我一起撫養，畢竟那個時候我們還在讀書。”
“然後我就想著分手好了，這是我的生活，不該把你拉進來。”
“那個時候姐姐狀態很不好，我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連月經沒來都沒注意到，發現懷了溫寒的時候都三個月了。”
“那個時候我就想著，反正一個也是養，兩個也是養，就一起生下來好了。”
“溫禦和溫寒都是我一手帶大的，他們兩個在我心裏都是我的孩子。”
“姐姐讓我等溫禦9歲的時候帶著他去溫黎，以前我也確實那麽想的，可是最近我忽然發現我舍不得把溫禦送走。”
“我這個人確實很自私，我想要把他和溫寒一起養大。”
“後來重新遇到你，我就想要不幹脆帶著兩個孩子和你過吧，不讓你知道溫禦是誰的孩子，讓你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
趙曦言說到這裏心裏充滿了愧疚，“很對不起，我從來沒考慮過你的感受，也沒想過這樣對你很不公平。”
“我隻考慮了自己，考慮了兩個孩子。”
“你說在我心裏姐姐和兩個孩子都比你重要，這我沒什麽好說的。”
“姐姐生命垂危，我不能不管她，兩個孩子嗷嗷待哺我也不能不管他們，你是周家的小少爺，沒有我，最多難過一陣子罷了，一樣可以活的很肆意，很瀟灑。”
……
聽到肆意和瀟灑這種字眼，周允承苦笑了一下，呢喃自語道，“肆意瀟灑，確實很肆意，也確實很瀟灑。”
他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還一樣做周家的小少爺，還一樣可以揮金如土。
趙曦言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有些累，休息了一會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繼續說：“以前我一直想著把他們養大成人，至少看到他們上大學。”
“可是最近我覺得好累，不想養了，溫寒就交給你吧。”
趙曦言的聲音慢慢的變哽咽，“溫寒他很聽話，很乖，人又聰明，學習上從來不用操心，也從來不在外邊惹事，你帶他會很輕鬆的。”
“而且我會把我名下的資產給他一部分，保證他長大成人還是……”沒問題的。
“趙曦言——”周允承真是無法聽下去了，趙曦言說的每個字都讓他生氣，“你到底想幹什麽？”
趙曦言知道自己說的有點過分，但她不能不說，“當然了，周家那麽富有，怎麽也不會虧待他，這我還是放心的。”
“溫禦我會交給溫黎，不會讓你為難的，你放心好了。”
“那你呢？”周允承越來越覺得趙曦言說的不像話，一顆心比這冬日裏的空氣還冷，他眼裏也染上了幾分冷意，狗屁的道歉，知道錯了，這哪有一點反思的樣子？
“溫寒給我，你呢？”
“你去哪？”
“你會跟著溫寒，還是跟著溫禦？”
在周允承眼裏，趙曦言既然做出了把兩個孩子分開的決定，那她自己肯定會選擇和一個孩子一起生活。
他不信她可以那麽狠心一起放手兩個孩子。
而聽她話裏的意思，溫寒懂事聰明，交給他可以放心，那就是不放心溫禦了，她要和溫黎一起生活？
一想到這種可能，周允承就覺得自己的自尊和驕傲都被人扔在了地上，隨意的踐踏起來。
如果能跟著溫寒或者溫禦，她還用把兩個孩子送走嗎？
趙曦言伸了下伸胳膊，做出很自然的樣子說道：“我帶了他們這麽久，感覺很累，想自己一個人生活看看。”
“所以，你寧願一個人生活都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周允承能說出這句話，已經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自尊和驕傲了。
他發現，在趙曦言麵前，他就沒有過這種東西。
趙曦言怎麽可能不想和他一起生活，但前提是她得身體健康，能活很久很久。
女人垂眸不說話，周允承忽然伸手拉住了她：“曦言，”他又急又切的說道，“別把溫禦送走，我跟你保證，我一定會像對溫寒一樣對他，把他當成親生兒子，我們一起撫養他，好嗎？”
這一刻趙曦言被他真摯的感情感動到淚眼模糊。
周允承繼續說：“溫黎他根本沒帶過孩子，而且他身處娛樂圈，那個環境根本不適合小孩子成長，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對他好，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手裏有我爺爺給我的股份，全都給他，這樣還不行嗎？”
“曦言，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周家的集團公司市值幾千億，老爺子給周允承的股份肯定少不了，趙曦言知道周允承是真心的想讓她和溫禦留下來。
可她現在什麽都答應不了。
她仰頭看了一眼天空，硬生生的把眼淚逼回去，心裏悲哀的想，除非檢查結果很好。
“允承，如果我有不得已的理由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你還會把溫禦當成親生兒子一樣對待嗎？”
“趙曦言……”周允承慢慢鬆開了她，“你覺得我腦子有病嗎？”
“你不和我在一起，我憑什麽要養一個不是我的兒子？”
趙曦言就知道會這樣。
所以把溫禦交給溫黎是正確的選擇。
周允承覺得自己是天底下頭號大傻瓜，他怒極反笑：“趙曦言，你不回來，溫寒我也不會要。”
“該出的撫養費我會出，該盡的責任和義務我也會盡，但我不會親自帶他。”
“因為一見到他……”周允承咬了咬牙，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就會想到他的母親是怎麽把我的尊嚴和驕傲扔到地上踐踏的。”
他說完就要走，趙曦言擔心他真不管孩子，趕緊跑過去攔住他，“周允承，你能不能別這麽幼稚？”
“你家世好，家人都在，而且家庭氛圍也好，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不好嗎？”
“不好，”周允承固執道，“因為他會沒有媽。”
周允承說完這句話再也沒有看趙曦言，直接甩開大步逃離了這個讓他傷心難過的小公園。
他就不應該對趙曦言寄予什麽希望，果然。
第二天晚上，兩個孩子都被周允承送了回來，趙曦言想求他再收留幾天都被他給拒絕了。
趙曦言知道，這次周允承徹底生她氣了。
但願她的腫瘤是良性的，以後還有機會彌補他。
不過這種機會太小了，媽媽和姐姐都是這個病走的，她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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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還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