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劉老師看起來有四十多歲，要比想象中和藹多了，一見到她笑得眼角的褶子摞起來一堆，倒讓人覺得親近了不少。
趙曦言走到劉老師身邊，堆滿笑容，賠笑道：“中午了，咱們進去邊吃邊說吧。”
劉老師拒絕的很幹脆：“那可不好，我們有規定，不能讓家長請客。”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趙曦言，催促道：“溫禦媽媽，你有什麽話就快點說，我家裏還有事。”
趙曦言心裏緊張，擔心自己說錯話，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劉老師，孩子剛上學，我也沒什麽經驗，很多不懂的地方一直麻煩劉老師，我今天找您，是想問問孩子最近在學校的表現，然後我應該怎麽配合才能把孩子帶好，您經驗多，肯定比我懂得多，還請您教教我。”
劉老師皺了皺眉，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回去，聲音也不像剛才那麽柔和了：“你們這些家長，不懂正常，這不是有老師嗎，教書育人我們是應該的，以後按時完成作業就行了。”
頓了下，她又說：“趙溫寒還挺懂事的，學的也不錯，趙溫禦淘氣了點，但這個年紀的孩子也正常，放心吧，會學好的。”
趙曦言：“……”
怎麽感覺都不對勁。
現在聽劉老師的話，孩子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感謝劉老師的辛苦付出，這都是您教育的好，以後我一定好好配合，在家裏也好好教導他們，讓他們好好寫作業。”
劉老師好像不太願意聽她說話：“好了，還有別的事嗎？”
“我還要回去。”
趙曦言不敢過多的耽誤老師的時間，隻好說：“那劉老師慢走，辛苦您了。”
前後一共聊了不到五分鍾，劉老師就走了。
走的時候臉色很不好，還說了一句：“就沒見過這麽不懂事的家長。”
弄得趙曦言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話得罪了她。
因為沒看到老師的好臉色，好像還把關係弄得更緊張了，趙曦言一下午都被忐忑不安、緊張焦慮的情緒包圍著。
她覺得自己的神經像崩開的橡皮筋，那橡皮筋已經抻到發白，再稍微一用力就要崩斷了。
兩個孩子從出生開始就由她帶著，中間的辛苦自不必說。
有時候兩孩子鬧騰或者感冒生病了，她整宿抱著他們無法睡覺，有時候太困了，稍微迷瞪一下，她一睜眼發現孩子不在懷裏，那個時候大腦嗡嗡的響，心慌又無措，好像她的整個世界都要坍塌了一般。
直到孩子上了幼兒園。
一天事三頓飯都在學校裏吃，她才感覺輕鬆了不少，也有時間經營自己的事業了。
可孩子小，幼兒園孩子多，很容易生病。
兩個孩子幾乎是這個剛好，那個又病了，她每天都擔心孩子生病。
好在今年上小學了。
以為孩子越長越大，現在上了小學會輕鬆一點。
可誰知道孩子倒是不用她像小時候那樣照顧了，卻更費心了。
甚至她從來沒覺得這麽焦慮過。
身心俱疲的那種累，崩潰又難過，還心疼兩個孩子，卻又無處發力。
趙曦言心煩意亂的坐在書桌前，伸手擼了一把頭發，忽然發現手心裏帶下來好幾根發絲。
趙曦言心裏一驚。
不會才26歲的她就開始脫發了吧。
她驚慌失措的跑到鏡子前，撩起劉海仔細觀察自己的額頭，發際線確實上移了不少。
啊啊啊——
趙曦言抱著自己的腦袋發出一聲慘叫。
她才26歲，還沒嫁人呢。
不過轉念一想，她帶著這麽大兩個兒子，這輩子也不用考慮嫁人的事了。
算了，掉就掉吧。
晚上去接孩子。
孩子站著隊邁著整齊的步子從門口出來，趙曦言隔著老遠就開始觀察兩個孩子的表情。
趙溫寒緊閉著小嘴，麵無表情。
趙溫禦低頭耷拉腦，一看就不怎麽高興。
趙曦言深吸了一口氣，眼裏充滿了仇憤和無可奈何。
她就不明白，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種老師。
要說她虐待孩子吧，身上沒有受傷的痕跡，可孩子確實受到了精神折磨，才六七歲的小不點，為什麽會受到這種對待。
果然接到兩個孩子後，詢問了下午的在校情況，聽說兩個孩子又被叫辦公室了。
這次老師倒是沒說什麽，就是罰站了一節課。
聽說現在可以體罰學生，隻要適度不過分就行。
趙曦言不知道站一節課這種體罰算不算過分，關鍵的問題是她也沒有證據。
證據……
趙曦言忽然想到了什麽，明天周末放假，她得去買兩個監聽的設備放在孩子身上，雖然不一定能用到，但留下證據總是好的。
“今天媽媽給你們做可樂雞翅和降香排骨好不好？”回到家之後，趙曦言詢問兩個孩子的意思，想從別的地方盡量讓兩個孩子感到溫暖。
趙溫寒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趙溫禦卻不怎麽高興：“媽媽做的好難吃哦，要不我還是吃米飯泡牛奶吧。”
趙曦言：“……”
她做飯確實不怎麽好吃，就是能做熟的程度。
三歲前兩個孩子吃的東西都是適合幼兒食用的，用到煎炸烹炒的時候很少。
三歲之後上了幼兒園，三頓飯都在學校吃。
隻有幼兒園畢業之後才需要她親手做。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她才開始學習怎麽炒菜。
唉，這種事情完全靠天賦，她明明按著菜譜做的，可做出來的東西，她自己都不愛吃。
趙溫禦平時很挑食，心情好的時候還能吃兩口，心情不好就米飯泡牛奶。
趙溫寒倒是很給麵子，但趙曦言看得出來，這孩子懂事，隻是不想讓她傷心勉強自己而已。
所以他每次都吃的很少，從幼兒園畢業之後不但沒長肉，還瘦了兩斤。
可又不能每天都出去吃，花錢不說，衛生問題也需要考慮。
趙曦言有些懊惱的按了按額頭，她怎麽什麽都做不好。
默了一會，她蹲下身，讓自己和趙溫禦平視，柔聲問道：“那溫禦想吃什麽？”
趙溫禦想也不想的說：“我想吃羊肉包子。”
“羊肉包子？”
趙曦言算著時間，蒸包子要發麵，剁餡，蒸出來最少要兩個小時。
今天的作業還沒寫，晚上不知道要鬧騰到幾點。
雖說明天放假，但作業是按天打卡的，今天的常規作業還是要按時做完。
班級一共分了五個小組，小組之間還要進行評比，最先完成作業的小組有獎，所以作業交晚了不隻是會影響到自己，還會影響到小組成績。
趙曦言想了一會，說道：“那咱們先做作業，然後出去吃包子。”
“真的？”趙溫禦高興了，一雙黑葡萄似得的大眼睛發起明亮的光澤，耀眼的好像黑夜裏的星星。
趙曦言心裏暖了幾分，認真的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但要看你什麽時候把詩背下來，做完作業我們就走。”
“那我這就背。”趙溫禦高興道。
趙曦言先給趙溫寒找了本書讓他自己去看，然後帶著趙溫禦背詩。
“今天我們背的是《江雪》，”趙曦言打開古詩75首，“跟我讀，江雪，唐，柳宗元。”
“江雪，唐，柳宗元。”趙溫禦稚嫩的聲音響起，母子兩個一甜一脆的聲音輪流出現，盤旋在八十平的空間裏，反複縈繞。
旁邊是趙溫寒專心讀書的身影，一家人，一大兩小，氛圍溫馨而和諧，好像一幅其樂融融的年畫。
聽說要吃羊肉包子，趙溫禦背的很用心，趙曦言計算著時間，才用了不到十分鍾，他就背的很熟練了。
“好，現在開始錄像，”趙曦言讓趙溫禦站好，她拿著手機站在前邊，按下錄像鍵，“開始。”
“《江雪》，唐，柳宗元，千山鳥飛絕……”
趙溫禦背的很流利，錄像一遍成功，趙曦言又讓趙溫寒站過來，錄完一起發到小組群裏。
接著是半小時讀書。
半小時讀書不用錄半小時，隻需錄夠三十秒發到群裏就行了。
這個打卡很快，但趙曦言覺得老師既然留了這項作業肯定是對孩子們有好處的。
雖然趙溫禦不認字，她要領讀才行，但她也帶著趙溫禦一分都不差的讀滿了半個小時。
“哦，明天放假不用上學，”趙溫禦讀完書，開心的想要跳起來。
趙溫寒卻在這時潑了他一瓢冷水：“那不是還要畫畫和跆拳道。”
趙溫禦怔了下，想到畫畫眼睛放光，笑得停不下來：“那怕什麽，畫畫老師又不訓人，我喜歡畫畫。”
趙曦言換好衣服帶兩個孩子出去，剛打開門，一股羊肉包子的味道就傳了過來。
趙溫禦鼻子靈，最先反應過來：“媽媽，哪裏來的包子味？”
周允承一手拎著保溫桶，一手牽著周惜涵從電梯裏走出來，趙曦言視線落在他身上，接觸到男人的目光很快收了回來：“是惜涵爸爸帶回來的。”
趙溫禦擠開趙曦言跑出去，直奔周允承：“周叔叔你帶了包子嗎？”
周允承看見活潑可愛的小家夥，點了下頭：“嗯。”
趙溫禦一點都不見外的喊趙曦言：“媽媽，既然周叔叔帶了包子，我們就去周叔叔家吃吧。”
趙曦言：“……”
簡直無法見人。
她抬手按了按額頭，頗為無奈的說道：“趙溫禦你臉呢，人家邀請你了嗎，你就要去蹭吃，而且你怎麽知道人家帶了多少，夠不夠？”
“最主要的是，人家願意請你吃嗎，你就這麽說，讓人家怎麽接話？”
趙曦言覺得自己平時對趙溫禦已經耳提麵命了，怎麽還能做出這麽丟人的事來。
她真恨不得把人拉回來，當她沒出過個這個門。
趙溫禦無視趙曦言，隻問周允承：“那周叔叔你邀請我嗎？”
“你帶的包子多嗎，夠我們吃嗎？”
“還有，你願意請我吃嗎？”
麵對小孩子善良純真的眼神，周允承怎麽說得出來拒絕的話：“夠，現在邀請你，過來吧。”
趙溫禦得意的看向在趙曦言。
趙曦言：“……”
此刻她好想裝作不認識趙溫禦，她怎麽能有這樣臉大的兒子。
“溫禦，你給我回來，我們出去吃。”
趙曦言眼見著趙溫禦要跟人家走，趕緊招呼他。
可惜趙溫禦像脫韁的野馬，根本不受控製，他高高興興的就跟著周允承過去了。
趙曦言無奈的看了一眼趙溫寒，聳了下肩膀。
趙溫寒老老實實的站在她身邊，仰頭觀察她的臉色。
其實他也想去，不為吃包子，而是打聽爸爸的消息。
但沒有媽媽的允許，他是不會去的。
周允承打開門跟周惜涵說了句：“先進去，”又和趙溫禦說：“進去吧。”
隨後看向趙曦言：“包子是老宅送過來的，足夠五個人吃。”
趙曦言哪來的那麽大臉，拖家帶口的過去蹭飯。
看見趙溫禦自來熟的過去，真想把人抓回來。
但她不想讓趙溫寒和周允承多接觸，她攏了下頭發，說道：“家裏還有飯，再不吃明天肯定壞了，溫禦喜歡去吃就去吧，隻是給你添麻煩了。”
語畢她也不等周允承做出反應，帶著趙溫寒就轉身進屋了。
看見入戶門關上，周允承無奈的扯了下嘴角。
這女人隨時隨地一副要跟他劃清界限的態度。
他看向屋裏的趙溫禦，小家夥這看看，那看看，黑漆漆的大眼睛充滿好奇，嘴角無意識的彎起牽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這不是還有一個不願意和他劃清界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