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輪胎擦過地麵的聲音在略顯空曠的賽道中響起,兩輛賽車一前一後越過障礙,動作流暢。
沒有一點兒失誤轉過幾個彎道,然後猛地橫過車身,場上慢慢安靜下來,隻有些白色的煙在車輪上慢慢升起,帶著股橡膠的味道。
戈鋒呼吸有些急促,伸手一把把頭盔取下來,摘了手套往前麵的人身上扔去,嘴裏罵罵咧咧的,“媽的,不來了不來了。”
戈鋒下了車,往地上一坐,“我這陪太子讀書呢?”
陳池當時給他說兩個人來訓練賽,隨時battle,他還挺高興的,天天和陳池比賽,總有一天他能贏。
誰想到陳池他媽的,製訂了一堆訓練項目,練速度的,練應變的,壓彎,過人……
戈鋒往地上一趴,這哪兒是比賽,這特麽就是把他當陪練!
當然,他也有收獲這種事他是不會承認的。
“就這還想贏我?”陳池抬手把頭盔上的防風護鏡推上去,低頭看著地上的戈鋒。
“……就算你這樣說也沒用。”戈鋒噎了一下,但是今天他是真的不行了,他飯都沒吃就被抓了過來,這會兒餓得不行。
“啊!薑望那個臭小子,說不幹就不幹,一點兒預告都沒有!”
戈鋒越想越氣,不然現在被虐的就不止是他了!
先前比賽吃完飯薑望突然給他們說不幹了,他嚇了一大跳,陳池倒是淡定得很。
“喂,你當時怎麽一點兒都不吃驚?”戈鋒手撐在背後仰頭看著陳池。
聽到這話,陳池原本想繼續訓練的計劃放了放,他鬆開抓住車把的手,伸手把下頜處的扣帶鬆開,取下頭盔掛在車頭。
“有什麽好吃驚的?”陳池回想起那天他和戈鋒站在頒獎台時,薑望臉上的表情,在那個時候,或許薑望就已經有了決定,“吃驚就能改變結局?”
“嘖,好歹也能再挽留一下啊。”戈鋒撇了撇嘴,“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麽冷漠,畢竟一個戰隊這麽久,你們一起的時間不是更長?”
“你是不是忘了我和薑望以前是什麽情況?指望我和他兄弟情深?”陳池像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了戈鋒一眼。
“就算那樣,那也是那麽久了啊……”戈鋒說著說著也覺得沒底氣,他想起了第一次和薑望接觸差點兒沒命的事,想來……以前也不會多愉快。
“還是有些不爽,說走就走了。”
戈鋒沒再繼續那個問題,他抬頭望向天空,賽事中心沒有封頂,賽場的頭頂是蔚藍色的天空,從下麵看去,眼底映入一片橢圓形的藍,偶爾會飛過一兩隻飛鳥,飄過一兩朵白雲,但僅僅隻是短暫的一小會兒就消失不見。
就像他們這不長不短的一段人生路,很多人都在不經意的時候突然退出了他們的世界,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一直留下來的很少。
“他和我們不一樣。”陳池跟著戈鋒的目光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說了一句。
楚河,穆沉,薑望,何時,甚至嚴格來算,包括白初,他們都不是一類人,他可以和他們成為朋友,和白初成為戀人,但在某些地方他們還是不同的。
薑望退出時說,“我姐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家裏不會再向以前那樣強硬的管著我了,學校學籍一直給我留著,我家小丫頭的東西也都給我收好了。”
薑望說到這兒笑了笑,“我得回去接她。”
“這麽久了,不管是懲罰我自己還是懲罰他們都夠了,我姐一個人撐著,我也不好意思不回去了。”
“這段時間謝謝你們,教會了我很多,我應該不會再回賽場,但隨時歡迎你們來找我,雖然不比賽,但玩一玩兒還是可以的。”
陳池靠在車身旁,看著遠方,這就是他們不一樣的地方。
除了賽車,他們還有其他熱愛的,其他值得關心的,但是他和戈鋒沒有,他們從一開始就隻有賽車,就算他現在又多了白初,賽車依舊是他心底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沒有後退的路,也沒有別人會在他們回頭的時候張開手抱一抱他們,所以他們才會一往無前,即便磕得頭破血流他們也不能退縮。
陳池現在已經很難再想到他以前那段拚命的日子了,剛被趕出學校一無所有的他做過很多份“工作”。
最開始是撿垃圾瓶,因為年齡太小,沒有誰敢收他做幫工,當時他就被龐孟收拾得不輕,當然他也不是好欺負的,不管來多少人,他隻抓住一個人打,不管是咬還是抓,他隻弄離他最近的。
所以那群人都說他是個狼崽子,除了龐孟興起要整他,其他人都有些怕惹到他,也不會跑來弄他,還算能活的下去,雖然他不知道這樣活著有什麽意義。
再後來,他長大了些,去了一家台球店當擺球員,店裏桌上的球一般都動過手腳,怕大人被收買,他們就找了個小孩兒,認為他不懂這些,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這是家明明白白的黑店,當然,不是黑店也不會招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
剛開始他的確不懂,可是後來他慢慢就懂了,然後開始練習打球,球打的越來越好,他的職位也從擺球員變成了球手,和路人打比賽,贏獎金。
接觸賽車是在一場球賽後,他想出去逛一下,順便吃一頓飯,然後他就在江邊看見了一群賽車手比賽。
那是一個小型的耐力賽,帶著些極限運動在裏麵,陳池站在橋上往下看,一輛輛賽車在空中完成一個個幾乎不可能的動作,就像是在超越上帝賦予人類能力的極限。
他看得入神,直到比賽結束,那些賽手從他麵前飛速閃過,往遠處疾馳他才回過神來,摸著自己胸口不斷加快的心跳,陳池眼底泛著光,第一次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
現在的他有了白初,但這也是賽車讓他成為現在的他,為遇上這麽好的白初做好了準備。
他人生中的溫暖都是白初給的,但他當時的救贖是賽車給的,這也是他這個人的價值,是他現在能理直氣壯擁有白初的底氣。
他會讓白初看到,他終將站在賽場的最高點牽起他的手,和他一同登上獎台,光明正大的抱住他,讓他接受自己的所有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