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白初這次回家沒有看見白思哲,聽李玉說,他最近在忙一個什麽項目,白初點了點頭,沒什麽太大的反應,比起白思哲在家,現在這樣他更習慣一些。
“小初,在學校有人欺負你嗎?”蘇沁墨聽到白初回來了,急急忙忙往樓下走。
“沒有。”白初見她向自己走過來,抬眼往旁邊看了看,然後走到客廳的沙發旁。
蘇沁墨跟著白初走到沙發哪兒,順勢坐下,“那有交到朋友嗎?”
白初沒有跟著坐下,他微微低頭看著蘇沁墨,好像每到這種時候,她都會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來看。
應該每個家長的心裏都是這樣想的吧?不論孩子長到多大,父母麵前永遠是孩子,永遠值得擔心。
“有。”白初收斂了心神,回答道。
“那交到的朋友對你好不好?”蘇沁墨倒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因為以前和白初談話也基本上是這樣,她坐著,白初站著。
“挺好的。”白初其實有些說不出話,對上蘇沁墨和白思哲他都是這樣。
不是說有很大的抵觸,當初他還處在自閉狀態的時候,因為白思哲和蘇沁墨的一些言行,他心底自我生成了一個保護機製。
下意識地將自己和他們隔離開,不再將他們當成最親近的人,像一個認識的長輩向你問問題一樣,你能簡單的回答,但絕對不會有除了答案以外更多的話。
“那就好。”蘇沁墨說完這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每次來來回回都是這幾句話,對這個兒子,她好像親近不起來了。
就像在許多個她不知道時間,他們在一點點走遠,直到現在,兩人之間拉開了無法逾越的鴻溝。
“那媽,我上去寫作業了。”白初輕聲開口,緩解了客廳裏莫名尷尬的氣氛。
“哦,好好好,那你快去。”蘇沁墨連忙點頭答應。
“嗯,”白初應了一聲,就上樓回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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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池回到家中,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躺在了床上,翻開手機,陳池手指劃過通話記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個號碼上。
那天響過以後,好像這個號碼就再也沒有響起來過。
現在,陳池看了一眼手機上方的時間,應該不算太晚。
陳池手指微動,把電話撥了出去,那邊沒有接得很快,鈴聲響了三四聲才被人接了起來。
“喂?小池.……”一道溫柔的女聲從那邊傳來,陳池聽見這個稱呼眉頭微蹙。
“不知道您打電話來幹什麽,不過我換了這麽多號碼您也能聯係到我,應該是有事想說。”
陳池沒想和電話對麵的人再虛情假意的來來往往,直截了當的打斷了她。
“小池你這話真是,阿姨就是關心關心你,畢竟這麽久沒見了,也不知道你過得怎麽樣.……”
聽到這話,陳池眼底劃過一絲嘲諷,這個時候來關心他過得好不好,當初難道不是她扔的他嗎?
說句不好聽的,這種行為真的有點兒像當了那什麽還要立牌坊的人,在陳池看來有些可笑。
“那行吧,阿姨,”陳池把“阿姨”兩個字咬得極重,頗有些諷刺,“既然您說沒事,那我也就當沒事處理了,不過以後就別再聯係我了,您是何家的人,我是陳家的人。”
“和您不一樣,我生或死,都姓陳。”
聽到這話,電話那邊一片寂靜,陳池沒有等那邊說話,又繼續道,“對了,請您轉告何時,龐孟已經進監獄了,要是他也想進去,我歡迎。”
說完這話,陳池原本想直接掛電話,卻又聽到那邊傳來了聲音。
“小時那邊我會告訴他,不過,陳池,他還是個孩子,你別做的太過分。”
“嗬,”陳池被這話氣笑了,“和我一樣大的孩子嗎?”
何時能長成現在這樣,看來已經是盡了自己的全力了,畢竟有個這樣的媽在前麵做表率。
而且這樣看來,何時和龐孟兩人之間的聯係,她都是知道的,那是不是以前那些事她也知情?或者說,她也有參與?
陳池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但是想想又覺得無所謂了,原本他和他們的聯係,也就是陳耀文和這個女人的一張結婚證。
“總之,我的性格您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如果警告過後何時還來惹我,您最好想清楚能不能承擔這個後果,畢竟我現在一個人,也沒有什麽好顧慮的。”
不想再和她扯這些有的沒的,陳池說完這話就掛了電話。
他關上手機,躺在床上,腦子裏閃過以前的一些畫麵。
很小的時候,他記得他有一次把一個木椅子放在外麵,結果下雨了,椅子被雨淋濕,後來陳耀文回來了,把他打了一頓,說他不聽話,拿了東西不收回來。
後來又有一次,陳池看見何時把椅子放在了外麵。
因為小時候陳耀文就偏愛何時一些,何時做錯什麽說幾句就沒事了,但他做錯事,不管小事還是大事,陳耀文都會打他一頓。
那天他看見何時忘記收回椅子後,就在心底悄悄高興,因為那個時候太小了,心頭對陳耀文這種差別對待的方式總歸有些不舒服,可能還有些對何時的嫉妒。
陳池私心裏想看看何時挨打的樣子。
但是沒有。
挨打的不是何時,還是他。
他記得很清楚,那天也下了雨,那個木椅子被雨水淋得濕透,在外麵放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陳耀文從被子裏弄起來,把他拉到院子裏,指著椅子吼道。
“我上次是不是告訴過你拿了東西要放回去?!你怎麽又把它扔在外麵就不管了?!打了你都不長記性嗎?是不是要再打一頓才行!”
他當時看著剛才那個電話裏所謂“關心”他的阿姨胡美林在一旁顛倒黑白,“都是小孩子,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別打孩子了。”
當時他很不明白她為什麽要說這話,因為何時拿板凳出來玩兒的時候她是親眼看著的。
但是小孩子說的話,當然不比大人的來的可信,他被打了一頓。
當時的何時叫陳時,還沒有變成現在這樣,隻想讓他不好過的何時,他見自己因為他的錯被打了,跑出來哭著抱著自己,說,“椅子是我拿的,不關哥哥的事。”
剛開始陳耀文還不相信,後來問了好幾遍何時,最後才相信是何時拿的。
陳池當時就想,不是我拿的了,你錯怪人了,是不是會道個歉,然後教育該教育的人呢?
但是事實是,陳耀文沒有道歉,也沒有教育何時,甚至連口頭上的教育都沒有。
反而是他,又挨了幾下木條子的打,因為陳耀文說,“陳時總歸是弟弟,還小,你是做哥哥的,他做錯了事就是你沒教好他,他拿了椅子出來,你為什麽不能幫他收回去?!”
小時候的陳池還是不明白,何時當時隻比他小幾個月,他也還小,為什麽教育孩子這種事該輪到他來做,不應該是他們做家長的教育嗎?
而且,憑什麽何時做錯事他要挨打,他要替他補救回來?就因為他比他大了幾個月嗎?
可是何時有媽媽,他沒有啊,為什麽不能更偏愛他一些?
這些事陳池小時候都想不明白,他眼中隻有陳耀文厚此薄彼,明晃晃的偏愛。
於是後來他努力學習,成為周圍人都誇讚的別人家的孩子,獎狀一張一張的往家裏拿,成績從來都比何時好。
他以為這樣就行了,但除了最開始陳耀文誇獎了一兩句以後,幾乎就沒了後續。
陳耀文對他的要求更高了,一百分的題,沒有考到九十分,他就會挨罵,沒有考到八十五他就會挨打。
有一次何時考了六十分回來,他當時心底有些期待,希望何時也挨打,不是說得把何時打得有多疼,他隻是想讓陳耀文公平一些。
但是也沒有,陳耀文隻是說了一句,“下次加油考”就沒了後續。
一次次的對比,一次次的失望,漸漸的,陳池就習慣了陳耀文這明晃晃的偏愛,也漸漸的把陳耀文當成一個對自己嚴厲的,有血緣關係的最熟悉的叔叔。
這樣隔開他和陳耀文父子這層關係,他就會很平淡的接受這一切的不公平。
原本這個家裏,和他唯一有聯係的,也就隻有一個陳耀文,何時和胡美林對他來說,就是兩個熟悉的陌生人。
慢慢地,他也就不再因為這些心底不舒服了,就像是,你借住在別人家裏,對自己的孩子,別人總是要更寬容一些。
“叮——!”一聲極短的消息通知打斷了陳池的思緒,他閉上眼,捏了捏眉心然後才拿起一旁的手機。
又是一個陌生號碼,這次是短信。
陳池點開消息——
“陳池,晚安。
白初”
陳池手指微頓,可能是因為還有些沒回過神,他看了半天消息,這才確認這個消息真的是白初發過來的。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白初在他身上安了什麽情緒追蹤器,因為每次他不舒服或者煩躁的時候,白初都能發現,或者說都能在最恰當的時候給他最及時的安撫。
“我真特麽是撿到寶了,”陳池嘴角帶笑,給白初回了消息。
“晚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