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白初拉開車門才知道白思哲也跟著司機一起來了的，身體微頓，白初垂眸叫了聲“爸”，然後抬腳上車。
“小初，”白思哲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骨，為了來接白初，他加班加點的把堆積的事處理完了，今天可以空出整個下午和晚上。
畢竟白初剛進學校第一個星期，他怕白初還不適應。
但等他真正看到了白初，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白初看起來，好像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一股令人壓抑的沉默在車廂內蔓延，白思哲有一瞬間竟然覺得有些難以呼吸。
“您不用這樣的。”
不知過了多久，白思哲才聽到白初溫和但不帶感情的說道。
白初認真的看著他麵色的這個麵帶滄桑的中年男人。
“什麽？”白思哲一愣，沒有反應過來白初說這話的意思。
白初抿了抿嘴，“您不用因為覺得愧疚，而做這些。”
在白初眼中，白思哲不過是因為以前對他的忽視而內疚，然後現在來彌補而已。
但其實那兩年的事，白初自己的感知力變低，並不能很好的感受到當初那些可能讓白思哲覺得太累，從而放棄他們的東西。
每次隻有大白兔來的時候，白初可能會回過神來，想想為什麽家裏沒有在見過白思哲，隻是多了個李玉和偶爾來的所謂的秘書助理。
現在白初可能明白了白思哲當初為什麽會那樣做，但是明白不代表理解，更不代表原諒。
畢竟當初他出事後的情況和剛學會記事的孩子沒什麽兩樣，白思哲的行為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讓白初認為是因為自己變傻了，所以白思哲才不要他，不要他和蘇沁墨。
包括蘇沁墨現在變成這樣，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白思哲，隻是白思哲自己不知道而已。
白初眼眸微斂，剛開始那段時間，如果不是因為大白兔被陳池帶走了，每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他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得下來。
“我……”白思哲張了張嘴，有些啞然，現在這樣，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原本他想說什麽？哦，對，他想說“對你好不是因為愧疚，是因為你是我的孩子”，但是看著白初抵觸的模樣，白思哲苦笑著搖搖頭，沒有說出口。
仔細一想，他原本不就是因為白初恢複，意識到以前做的荒唐事，心裏愧疚才突然做這些的嗎？
可笑的是，白初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卻還在自欺欺人的騙自己。
“老吳，回家。”白思哲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疲憊，說完這話，他就往後靠了靠，閉上了雙眼。
白初沒有再說什麽，蘇沁墨沒有工作，這幾年白思哲雖然幾乎沒有回過家裏，但給他們兩人的錢從來隻多不少。
雖然可能他們要的不是錢，但在這個社會，有錢不一定有用，但沒錢一定沒用不是嗎？
所以現在對白思哲，白初沒有太多的想法，比起父親，在他心底，白思哲更像一個帶著血緣關係的叔叔，就這樣。
回到家裏，剛下車，白初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蘇沁墨，不同於上次見到白思哲時的狼狽，看得出來，她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
白初腳步微頓，然後走了過去。
“小初，到媽媽這裏來，”蘇沁墨接上去，拉住白初的一隻胳膊左右看了看，臉上溢滿了關心。
“你剛去學校怎麽就住校了？也不和媽媽商量一下，萬一被欺負了怎麽辦？新學校還適應嗎？不行就回原來的學校吧？嗯？”
蘇沁墨那天醒來吃飯的時候才發現白初不見了，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上學去了，而且直到她下午吃飯也沒見著白初，她才知道白初住校了。
“沒事，學校很好。”白初不動聲色的把手臂輕輕抽出來，搖了搖頭。
“哦，那就好那就好。”蘇沁墨點點頭，剛要和白初回家的時候，目光瞥到了跟在白初身後，一臉莫名的看著她的白思哲。
“思哲……”蘇沁墨感覺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白思哲了，這時候突然有些回不過神來。
“進去吧。”白思哲看著麵前的兩人，也有些恍神，多久沒有一家三口這樣一起的感覺了？
“啊！對！進去，快進去。”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白思哲該是這個家的核心，但蘇沁墨卻下意識的把他當客人一樣請了進去。
白思哲心頭酸脹，但看著蘇沁墨眼底的驚喜和激動，到底沒說什麽，進去後吩咐了一聲，就讓李玉和他到書房去。
“夫人是怎麽回事？”白思哲緊緊的皺著眉，上次他來的時候，蘇沁墨對白初可不是這樣，那種厭惡是真實的，但現在蘇沁墨對白初的關心也是切切實實的。
“夫人當初因為以前小少爺的事，被刺激到了，情緒有些崩潰，事後又沒有得到良好的治療和……”
李玉說到這裏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和什麽？”白思哲看著李玉，“你繼續說。”
“和家人有效的安慰和陪伴，導致夫人心理出現了一些問題，一方麵因為您離開的事遷怒於小少爺，一方麵又因為當初沒能保護好小少爺自責不已，所以，精神時好時壞。”
李玉一口氣說完，其實這些話她早就想說了，隻是不好莫名其妙的跑到白思哲麵前去說，現在白思哲問起來，她也就剛好順勢說出口。
聽到李玉的話，白思哲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他才揮了揮手，示意李玉出去。
“原來是這樣……”
白思哲嘴裏喃喃，那如果當初他再多點兒耐心，沒有因為白初的事慌了手腳忽視蘇沁墨，那他們現在是不是還和當初一樣？有著令人羨慕的家庭？
過了很久，書房門被敲響，白思哲才回過神來，收斂了臉上的神色，白思哲穩著聲音，“什麽事？”
門口安靜了一會兒，然後白思哲聽到白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爸，吃飯了。”
聽到白初的話，白思哲有些恍神，多久沒人這樣叫他吃飯了？
不過他沒想太多，起身打開房門，然後和白初一起下去。
蘇沁墨坐在桌邊，許是因為白思哲太久沒在家裏吃飯的原因，蘇沁墨顯得有些拘謹。
白思哲走過去坐下，白初也跟著坐了下來，蘇沁墨更緊張了。
“我……不知道你現在喜歡吃什麽，就讓廚房都弄了一些……”說話的時候，蘇沁墨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嗯。”白思哲眼神複雜的看著上次見麵，自己還氣得要死說要和她離婚的妻子。
蘇沁墨聽到白思哲的回答，不知道該說什麽，見他拿起筷子吃飯，她才開始吃。
白思哲看著麵前畏畏縮縮生怕惹自己不開心的人，回想起當初他們剛結婚，女人扯著他的衣領，笑的燦爛。
“白思哲，你以後就是我的男人了，不準出去亂搞！”
當初透著張揚的聲音的人，在短短幾年就變了個模樣。
旁邊的白初安靜的吃著飯，沒有想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桌上的三人，明明該是最親近的人，現在卻連那些剛認識一兩天的人都比不過。
客廳裏除了吃飯偶爾發出的一點兒聲音外，安靜的嚇人，陌生和疏離縈繞在三人中間。
白思哲心頭苦澀更重，不知道他當初到底錯過了多少，忽視了他們多少的重要時刻，所以現在家不成家，有家和沒家好像都沒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