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咎由自取
察覺到外間劍氣波蕩,顏曉棠跳起身要去查看,不料在門口撞上哈哈大笑而來的三品。
三品一兜手,顏曉棠打兩個轉,又站回了房裏。
三品道:“沒熱鬧可看,泡茶來喝。”
顏曉棠動了神識,隻見湛寂回身進鬱離宮,沒有了衛伍峳的影子,殘存的魔氣正隨著劍氣散失,果然沒熱鬧可看了。
她撿了茶葉丟進水裏,冷冰冰的就放到了三品麵前。
三品不以為意,看一眼茶壺,壺內水滾,茶香彌漫而出,倒是召南規矩大,小小教訓了一句:“得了二師父的好處,還如此懶惰。”
顏曉棠隻好跪坐下來,提茶壺為兩位師父把茶倒上。
召南道:“道生一,一生二,意形之後的兩重境界都是什麽?”
看似考校,顏曉棠稍一愣,隨即笑開,她懂了,本來的識海是渾渾噩噩的一氣,三品給她那個土疙瘩,一下子就把她識海給分成了兩份,濁為下,清為上,這是在為下一境“地脈”打下根基。
一懂,就不能繼續犯傻,顏曉棠翻身對著三品行了一個大禮:“徒兒謝謝二師父!”
三品又笑:“去去去,玩你的去,你再多行兩個禮,又該惦記我應當回你什麽禮了,我如今是落水狗一條,身上沒幾件東西,不能都被你惦記去!”
這麽不講究的說法,四位掌教裏隻有三品,召南都聽笑了。
顏曉棠“得令”,爬起來一趟風跑了。
她先回去看了看,伯兮睡得正沉,她不忙打坐,溜溜達達拐到同一院子,分給穀風住的屋外。
剛到門口,裏邊道:“顏顏進來。”
顏曉棠推門進去,兩個小紅薯精抱著幾件衣服出去,進到裏屋,月出坐一邊,穀風坐在榻邊,看樣子,剛剛行過一輪真元,臉色好看了許多,一見到她笑出兩隻酒窩。
“你這丫頭,小時候幹什麽裝男孩?”
一直沒來得及問罪,這時候想起來了。
顏曉棠跟穀風生分不起來,嘴角一撇:“不滿?”
穀風忙擺手:“不敢不敢,聽月出說如今我們吃著你的,住著你的,還用著你的……”
顏曉棠笑道:“知道就好。”
轉頭對月出道:“衛伍峳死了。”
月出再不是當年自顧不暇還要救人的小小少年了,隨口一評:“咎由自取。”
湛寂老兒把他“奴仆”擅自殺了,顏曉棠故意這麽起話頭,找麻煩的心思昭然若揭,月出可不會跟著她胡鬧,雖說以前給顏曉棠望過風,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不堪回首……
顏曉棠也知道,這麽點事找不了湛寂多大麻煩,不過就這麽看著湛寂好端端的,她心裏憋氣。
穀風了解她的想法,勸道:“你現在能拿他怎麽辦?最多嘲諷兩句了不起,還能幹什麽?你得想著,他家空聲劍可是三代掌教用過的,輪在他們手裏的時候沒有劍靈,到伯兮手裏有了,至少氣他一陣。找麻煩的事,往後再說吧,你也忘不了。”
月出側目,這叫勸啊?根本是叫顏曉棠把報仇的事擱心裏十年不忘。
說到劍靈,穀風想起來了,取出一個小塔遞給顏曉棠。
顏曉棠一看“啊”的叫了,這是伯兮給她的東西,連忙接過來,喜滋滋抱著,沒出息的樣子讓穀風和月出一陣無語。
晚些時候,三品叫一個小紅薯精把玉簡送來,裏邊是神識分陰陽的具體修煉心得,神識不同於修為,前輩不能手把手的帶,隻能把自己修煉過來的心得給後輩,靠後輩自己去摸索。
召南給顏曉棠打了個了不起的基礎,三品又不吝心得做玉簡指導,說出去不知道又會惹得多少人眼紅嫉妒。
稷菽城多了幾倍的修者,多而不亂,比如泗問城主一類,那是有心依附的,剛來頭兩天不敢做聲,先看顏曉棠怎麽做事怎麽安排,過了那兩天,知道了她的做事習慣,便順著她的意把散碎的事情接過去了,替顏曉棠省了好多麻煩。
這些人,比著她有更老道的禦下手段,又都縮起爪牙做人,再沒有比他們更好用的手下了。
事情一少,顏曉棠便分出大部分時間修煉神識,每天辰時露麵一個時辰,其他時候不見人。
泗問城主等五位化神期修者一道用心,煉丹需要的材料源源不絕由赤之原各地送往稷菽城,陸續到來的各種奇珍看得太極道宮的“鄉巴佬”眼晃晃、心慌慌,大半輩子沒見過的好東西,在這半月內流水一樣出現在眼前,衝擊不可謂不大,不過一般人沒那個膽子去想。
四公子豈是好惹的?
有人不信邪。
“我看她也沒做什麽事。”寧婉兒委委屈屈拉著徙禦的衣角,不叫他走。
徙禦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她眼睛一抬,正正好看見徙禦的胸口,多看幾眼,臉上就起了紅暈。
徙禦是寧婉兒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本來桐崧、維羊幾個對她也不錯,但是鬱離宮裏的小紅薯精呆笨得很,桐崧和維羊等人得侍奉在召南身邊,幾位掌教有事,他們哪裏有功夫下來看她。
顏曉棠一道命令,寧婉兒就被扔在下頭,沒人管了,隻有徙禦隔三差五下來跟她說說話。
但徙禦張口閉口隻說顏曉棠的好話,寧婉兒聽得煩了,他說他的,自己說自己的,總之,不能再讓徙禦也淡了往來,那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不知道,徙禦是奉命而來,徙禦的心法神通見不得人,但性情卻耿直得傷腦筋,別說跟寧婉兒才認識幾個月,就算認識幾年,也比不了師兄師姐們在他心裏的地位。
老師父死前的惶恐日子,是二師兄陪他過來的,二師兄忙給師父療傷的時候,是四師姐把大事小事扛起來,風風雨雨的幾年裏,他們沒有一個把他當累贅,個個視他為師弟好生照顧,理所當然不需要他去感激。
師兄說的不會錯,師姐說的一定對,徙禦就這麽認為的。
多了小師妹,那就學著師兄師姐對他的態度去對師妹,他們有事隻有他閑著,他也不瞞著師父,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說了,請得命令,三不五時的下來跟寧婉兒說話。
寧婉兒隻管說她自己的:“都是那幾位新來的城主在做事,師姐哪裏管過了?”
徙禦心裏急,嘴裏不會說,隻能幹巴巴道:“師姐每天都會抽一個時辰見他們。”
寧婉兒反駁:“那就叫做事了?”
“當然在做事,越是能幹的人,越……”越怎麽?徙禦心裏明白,舌頭僵成木頭。
寧婉兒扁嘴:“我也會,你也會,叫人灑水,叫人掃地,自己幹坐著看,我們誰不會?”
“以前沒有這些人的時候,師姐也能挑起擔子。”徙禦腦子裏放著幾年前在照萊、複南發生的那些事情,心裏知道自己沒有那般膽量去做選擇,更沒有能力保得大家平安。
但他就是說不出來,急死了也於事無補。
其實他說出來了,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不是誰都能聽得進話的。
師姐有本事,所以——“師父信任師姐。”徙禦堅定道,更知道為什麽召南沒有選別人來做師姐做的事。
哪怕二師兄身體漸漸好了,可二師兄沒跟赤之原的人有過往來,還有一點,徙禦隻能模糊感覺出來,二師兄不太放得下身份。
四師姐在他們到之前,憑著自己收服了兩座城池,還同時照顧著大師兄——結丹期修為真不算什麽,但會借勢,誰說不是她的本事。
顏曉棠大概會覺得仍舊是小惡霸的本事,那不就是仗勢欺人嗎?
寧婉兒忿忿不平,堅信師姐在師父麵前搬弄是非,才讓溫和的師父對她避而不見。任徙禦解釋多少,她隻看得見她身外三尺,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震動著整個赤之原的大事,都不關她的事。
徙禦沒達到預期目的,還把自己也弄得心煩意亂,索性隱身跑了。
沒過幾天,寧婉兒偷竊事發,終於如願以償見到召南。
然而召南惋惜地看她一眼,將她靈根一斷,逐出師門——
寧婉兒慘白著臉,帶著她爹給她那幾個人離開稷菽城時,還以為是顏曉棠又說了什麽,就沒想,顏曉棠與她同輩,按規矩本就該師父親自處罰。
徙禦心裏過不去,覺得自己辦壞了事,在顏曉棠見過幾位城主後,跟在她身後說:“師妹心裏更恨師姐了。”
顏曉棠失笑:“你糊塗。”
“啊?”
“這是你該想的事嗎?”
徙禦愣住,然後漸漸的漲紅臉:幫不上師兄師姐,就該好好修煉。
“多謝師姐。”
顏曉棠心底裏得意了,擺出老氣橫秋的樣子:“別整天學著我們,你自己也是個大人了,多想想修煉,其他的都是魔障。”
話是對的,就是由她說出來怪異十足,她年紀比徙禦小,她還整天魔障個沒完,圍著伯兮連北都找不著。
徙禦也是服了,又怕露出樣子挨她打,隻好做出老實聽話的樣子,目送顏曉棠翹著尾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