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畫師
諾與回身看著跪伏在地上的畫師，和煦的春風都比不上她身上那溫暖的氣息，讓人忍不住靠近的氣息。
“畫師，不知你之後能不能陪我出去一趟，我想把看到的都畫下來？”
他隻不過是找個借口想和她多待一會。
千瑾沒有抬頭，所以他沒有看到諾與落寞而孤寂的神情，沒有看到那一瞬間黯淡的眼神。
諾與沒有讓千瑾抬頭，所以他沒有看到千瑾嘴角得意的微笑，沒有看到她瞬間閃耀的眼神。
他們沒有看到彼此的內心。
此時千瑾看不到那個站在她麵前的人，取而代之的是那在徹骨冰冷的世界中向他伸出手的少年。
她還記得那天她是怎樣身著華府到了她的麵前，她還記得那曾經氣宇軒昂的少年有多麽厲害而驕傲。
昔日的華服化為粗布衣，曾經的大殿庭院隻餘一座殘破舊屋，昔日意氣風發的人早已瘦骨嶙峋。
她就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
當初她看著諾與被其他家族的人欺負，這才不甘心，最後意外遇到了隱門的人，她便加入了。
曾經溫暖的靈魂早已被五年的淒苦所扭曲，諾與性格隱忍了很多，再也沒有那樣意氣風發。
但是，那依然是千瑾發誓守護一生的人。
幾日後，城中的拍賣會……
“千瑾？”
一聲呼喚終於喚回了千瑾神遊天外的意識，周圍喧囂卻熱鬧的氣氛讓她猛然驚醒。
“不好意思公子。”
諾與對於這種稱呼頗為不適，可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算了，沒什麽？”
說罷，還將臉轉向了另一邊。
那樣子，怎麽看怎麽像小孩子在賭氣。
今天早上的時候哥哥和他說過話，哥哥說他很喜歡這個畫師。
千瑾默默地在心裏笑著什麽都沒有說。
千瑾不知今天的自己究竟怎麽了，自從離開那府裏後，自己就總是莫名其妙地神遊天外。
“千瑾，你看這簪子倒是蠻適合你的，就當本少爺賞給你的吧。”
千瑾剛剛回神，就看到了那張年輕的臉龐上滿是興奮與快樂，那種純粹像是極致的光明一般閃得千瑾不由得呆愣。
“來，本少爺為你戴上。”
這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表情。
她，突然有些迷茫。
她當初的離開，是對是錯？
可其他家族的人都在虎視眈眈，她如果這個時候離開……
入夜，璀璨的群星在天空中閃爍著，一如白天那讓千瑾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笑靨。
帶著與眾星截然相反的溫暖，諾與不著痕跡地靠近了她。
“和你在一起出去，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啊。”
千瑾腦海中不斷閃爍著的容顏此刻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驚得她突然一滯。
“其實人間也沒有什麽好的。”
那年的饑荒讓他真正地看到了所謂的人間地獄，人競相易子而食，苦苦掙紮著保全性命，膽戰心驚地生怕被人吃掉，苦心積慮地存活。
靜默良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我自從出生起，就一直在府裏，父親總是讓我修煉修煉，唉，我不喜歡，可是為了家族……如果可以，我希望年老的時候可以遊曆天下。”
當然，和你在一起最好。
他其實也是在試探她是不是當年的她。
那雙純粹的眼睛閃爍著希冀的光芒，讓天上的星辰都相形見絀。
“如果少爺不棄，小女子願陪同陛下。”
語畢，那帶著淡淡憂傷的臉龐頃刻間綻放出一抹動人的微笑，讓千瑾的心中突然湧起一陣悸動。
莫名的情愫，在兩人之間彌散。
月光如琉璃一般，鋪灑了一地的曖昧。
然，天有不測風雲，沒過兩天，外麵的刀劍碰撞之聲突然驚碎了一室的琉璃。
此起彼伏的淒慘叫聲震動著千瑾的耳膜，她記得那是屬於老爺的護衛軍的。
“諾與，請快點離開這裏，這裏已經不再安全了。”
語畢，千瑾也並沒有理會諾與的反應，徑直地拉起了他的手飛出窗外。
雙雙穿梭於樹林中的影子如此切合，如同有著多年默契一般如影隨形。
“沒想到千瑾也會修煉過。”他的眼神閃了閃。
“小女子年少時，一個故人曾教小女子修煉。”
語畢，兩人相視而笑。千瑾猛然發現兩人正緊緊相握的雙手，臉紅著迅速鬆開，惹得那人更加燦爛的微笑。
那天之後，諾與漸漸地習慣了那個美麗端莊的畫師身上所帶的溫暖。
他們真的很相似，卻又如此天差地別，但是卻互相溫暖著彼此的靈魂。
回去之後，諾老爺已經將偷襲的人解決了，是其他家族。
“看來他們真的打算滅了我們。”
老爺子神情凝重。
“爹，他們實在太過分了，仗著有神玄巔峰，想吞並我們家。”大哥義憤填膺地開口。
“你們都下去吧，畫師留下。”老爺子擺了擺手，諾與眼底閃過一絲擔心，千瑾對著他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示意他放心。
“不知老爺子留我一個女子做什麽？”
千瑾眼底閃過一絲好奇，心中卻了若指掌。
老爺子想了想，略略沉吟，“此事容後再議，朕還需要你去監視一個人。”
白紙黑字，千瑾的瞳孔猛然緊縮。
寥寥幾字，便激得千瑾心中湧起波瀾。
諾與……
“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知道你為了誰才來這裏，所以，去不去，就看你……”
話音落下，老爺子直接離開。
老爺子怎麽會監視自己的兒子？
難道他發現了？
千瑾倒吸一口冷氣，這老爺子不簡單啊。
翌日，她做著一年來日日都做的事情，隻是那人，卻是自己最不想監視的人。
初春的風微微地吹拂著窗前的柳枝，那屋中的人正坐在窗前，手捧一本功法，如癡如醉。春風從敞開的窗中吹入屋中，輕撫著那人的發絲，撫摸著那消瘦的臉龐。
千瑾默默地提筆，畫下了那絕美的一幕。
殊不知，她畫下的，是他們死亡的序章。
寥寥幾筆勾畫，就刻錄下了這一幕。然後，千瑾就這樣呆愣地看著那人，一直一直。
想自己是為了這人學習作畫，如今終於可以將這畫技用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