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縱是她貴為郡主,也不敢奢求夫婿身邊隻有自己一人……
這是妄念,絕不可能的癡心妄想。
前頭趙三小姐的挑釁碰了一個軟釘子,周遭的目光都若有似無地在她身上流連著,當著眾人,她覺得自己被落了麵子,臉上火辣辣地,可她剛伸直了脊背,想要再刺回去幾句什麽,但一張口,卻見阿圓仍是笑眯眯的將她盯著。
唯眼波流轉中,不時有警告一閃而過。
雖心中憤憤,但到底身處在皇後宮門,她便隻好硬生生地將原要衝口而出的話重憋回了腹中,隻悻悻地扯著幾個同伴欲走。
然,她的手,剛觸到同伴的衣袖,卻被人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晴娘,我突覺腹中有些不適,你,你先去吧……”
借口扯得無力。
趙晴娘還未反應過來,隻愣愣地:“你是要更衣?那你去吧。”
有人“撲哧”一笑。
因趙晴娘方才有些放肆,周圍的人都不敢說話,四下俱靜地,這一聲笑,便顯得有些刺耳了。
當下,便有人朝著季芸望了過來。
然,季芸是早被眾星拱月慣了的人,這樣一些無關痛癢的目光,實在撼動不了她。她便隻是笑,擺了擺手:“我不過是想到些好笑的事情罷了,前頭茶水正溫,諸位不妨先行一步,也好過在這裏吹冷風。”
她話音剛落,趙晴娘一記狠狠的目光卻瞪了過來:“你倒是說一說,究竟想到了什麽好笑的?!我看,你是在笑話我還差不多!”
季芸便掩了袖子,輕輕哼了一聲,卻不再搭理這蠢貨了。
大凡貴女,都是見慣了風浪的——各府中,明爭暗鬥的事情並不在少數,她們甚至都不必遞過去一個眼神,便能曉得季芸在笑些什麽。
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貴女們三三兩兩地,結伴朝前走著,卻是無人再搭理那個膽大妄為的趙晴娘了。
趙晴娘原還鼓著氣準備與季芸再杠幾句,但她到底沒有蠢到極致,見眾人都撇了她向前去,立時便生出一種要被一腳踢開的惶恐來,心中一急,忙提了裙子朝那些貴女們的方向急急地追了過去。
季笙看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些看似友好堅定的貴女們,俱都隱約有一個圈子和一些約定俗成的規矩的——若是有人膽敢挑戰那條規矩,便會立時被踢出,毫不留情。
縱是貴嬪的妹妹,抑或是其他人……
她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剛一轉回來,便見季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有人與她遞了梯子,她若不就坡下驢,反倒顯得有些不識好歹了。
季笙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們也去禦花園麽?”
季芸卻擺了擺手:“你先去吧。我得去與舅母請安。”
舅母?
季笙腦子一轉,頓時反應過來——對方口中的舅母,除了皇後殿下外,哪裏還有旁人?
旁人須得稱殿下,她卻稱舅母,孰親孰疏,一目了然。
不過這些事,又與自己有什麽相幹呢?
季笙便撒了手,又望一眼永安王妃,見對方並無反對的意思,這才領著阮娘轉身欲走。
永安王妃垂眸立著,並不看她,也不看季芸,隻眼觀鼻鼻觀心地,唯嘴角處卻略向上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來。
她在心中默數著,眼角餘光卻下意識地追隨著季笙離去的腳步,一步,兩步……
怎地還不見喚?
她正想著,便聽到一個急切的聲音:“四姑娘,且慢!”
果真。
永安王妃嘴角勾了勾。
季笙不明所以:“大人,你是在喚我嗎?”
阿圓便笑著追了上來:“前次我特去王府請你都未請來,這一次你既入了宮,若是再不去拜會殿下,會叫殿下傷心的。”
傷心?
她自以為,與皇後的關係還沒有好到這個地步。
季笙頗有些意外,但她謹記著出門前永安王妃的吩咐,並不敢擅自決定,不由下意識地掃嫡母一眼。
但見嫡母正偏了頭,渾然一副沒有聽到的模樣,不由有些焦急。
是去是留,隻怕,無論自己選哪一條路,都是不對的……
可是……
她想起在國公府那天夜裏慌不擇路的奔逃,小胖手拉著自己躲避著石鈞的眼線,糊裏糊塗地逃到了竹林裏,容後的仗義出手——
對那位皇後,她始終是心存著三分感激的。
於情於理,她也很該與皇後道一聲謝才是。
更何況,季笙還有一些自己的小小心思……
略停頓片刻,季笙便打定了主意,也不顧永安王妃是否在看她,便率先一步走了上去,直截了當地請求嫡母示下:“母親,殿下於阿笙有救命之恩,我,我……”
正中下懷。
永安王妃似這才反應過來似地,掃季笙一眼:“我倒是不知,阿笙你又是何時與殿下結緣的?”
這件事,說來便有些話長了。
季笙麵上閃過一絲尷尬,她張了張口,但卻覺有些難以啟齒——畢竟,當著季芸郡主,如今的石鈞夫人,若是就這樣大喇喇地將季芸新婚之夜自己卻被她夫君綁架的事說出來,隻怕……
她麵上漲得通紅。
幾度開口,卻一個字也不敢說出來,隻滿眼掙紮地將永安王妃望著,隻盼著她能懂自己的意思……
永安王妃並不傻,自然將季笙的掙紮看在眼裏——那些事,實則她早已知曉了。
早在那也季笙衣衫不整地歸來時,在那輛停在門口的馬車裏,在後來又被送回來的阮娘口中,她早已將一切季笙說過的和沒說過的都了然於胸了。
如今這樣,也不過是故意探看季笙的底罷了。
她看的分明,季笙猶豫的目光在季芸郡主麵上一掠而過。
但,這個女孩子多聰明啊,先看季芸一眼,然後才反應過來,又故作惶恐地看自己一眼,再將目光投射到其他地方——
果真不愧是自己選中的人。
永安王妃心滿意足。
她便笑了笑,然笑意尚未來得及收回,又歎一聲,仿佛十分惆悵:“阿笙如今年歲見長,也該有自己的決斷了。”
她看著季笙,如一個真真正正的慈母一般,眉目溫和,帶著對女兒年歲見大的心疼和必須放手的惆悵,仿佛萬般不得已的模樣,將她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