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姐姐近日與聽荷齋走動如此頻繁,想是手傷已然好全了罷。”


  她森森一笑,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又伸手去捋耳邊不慎掉下來的一縷發,在那一瞬,手中仿佛有寒芒閃過。


  季蘭聽得這話,麵色登時就白了。


  尤其,是當她看見季笙眼底隱約的寒意時,那略帶著警告的模樣,頓時叫她想起那些屈辱的日子來——


  被關了禁閉在芷蘭軒養傷的徹夜難眠仍曆曆在目,被針紮過的手指也突然產生了錐心的疼痛,不過一瞬,季蘭背上已滲透了一層汗水。


  她不由在袖中握緊了拳頭,又重重地哼了一聲,這才不甘心地將頭轉開了。


  那些屈辱,早已成為她此生最可怕的夢魘,還有麵前這個甜甜笑著的少女,周身仿佛湧動著不祥的黑氣,叫她不敢與之對視。


  話不投機半句多。


  季笙滿不在乎地笑了一聲,見季蘭不再與她糾纏,這才放了簾子,重新坐回車裏。


  車軲轆骨碌碌地轉,自永安王府一路向東,直朝著城外寒山寺而去。


  懂法直朝著城外寒山寺而去。,已然好全的手指頭似乎也悄悄地疼了起來,她不由在袖中握了握拳頭,重重哼了一聲,這才轉過臉去。


  到底是害怕季笙再將那些噩夢重現。


  話不投機半句多。


  季笙不在乎地笑了一聲,這才放了簾子,手微微一抬,車軸骨碌碌地轉,直朝著城外駛去。


  寒山寺因是皇家寺院,香火甚是鼎盛,一路倒是十分平安無虞。


  唯獨在即將出城門時,一輛十分普通的驢車悄悄地跟在了季笙的馬車後。


  馭夫是個年輕的小哥,有一張黝黑的臉,麵孔卻敦厚,叫人一望,便忍不住心生好感。


  是個老實人呢……


  永安王府的馭夫隻當這驢車的主人是想要跟到寒山寺去拉客,不由在心中嗤笑一聲:

  寒山寺乃皇家寺院,能在裏頭出入的人非富即貴,無一不是呼奴喚婢的人上人,這樣的人家,怎會看上一輛破舊的驢板車?

  不過,看這樣子,這傻子是不知道的。也好,叫他吃吃教訓也是好事。


  馭夫這樣想著,到底不在意,隻驅著馬車一路朝著寒山寺的方向跑著,並不敢耽擱半分。


  玉嬤嬤早先便已吩咐過,若無意外,務必要早些,再早些將四姑娘送到寒山寺才好。


  馬車跑得快,不過轉過幾道彎,便將那慢悠悠的驢車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趕驢車的小哥眼見跟隨無望,便有些悻悻地擦了額頭上的汗水,一口長氣還未歎出,麵前卻立了個穿白袍的郎君。


  那人容貌清雋,仿佛帶著某種叫人不敢直視的貴氣般,頓時叫那小哥心虛地低了頭。


  他負著手,淡淡開口:“你跟著永安王府的馬車,是想要做些什麽?”


  “郎君怎知那是永安王府的馬車?”


  小哥衝口而出。


  剛一說完,瞧見那人麵上帶著“果然如此”的神情,頓時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了什麽,忙急急地捂住了嘴,再不敢多發一言。


  正懊惱見,肩膀忽然一重,他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但見那冷麵的郎君手中持了一柄青鋒劍,劍的另一頭正搭在他肩上——


  小哥頓時嚇破了膽:“郎君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他雙股戰戰地,臉色也跟著白了,那郎君卻並不在意,隻以劍抵在他脖子上:“說!”


  劍是開了鋒的,喝過了血,仿佛帶著某種森寒的肅殺之氣般。


  小哥不敢再耽誤,忙道:“那馬車裏頭的姑娘於我有恩,我隻是想要跟上去報答她,並沒有惡意……”


  “錚”一聲,長劍回鞘。


  “諒你也沒那個膽子。”


  白衣郎君冷哼一聲,這才放過了他,小哥隻覺得眼前一花,那白衣郎君已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他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這個人,出現得莫名其妙,消失的更莫名其妙,若非脖子上尚且還疼痛著,他幾乎要以為那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馭夫是永安王妃心腹,車技高超,天色還未晚,馬車便已停在寒山寺門外。


  季笙下車,一個小沙彌已在門口處等著她。


  那小沙彌生得一張圓圓臉,十分可愛,季笙的目光一時有些移不開。


  聲音也好聽:“知曉施主要來,方丈早吩咐小僧在此等候,現下廂房已備好,施主舟車勞頓,請施主隨小僧去稍事休息。”


  幼童聲音稚嫩且清脆,卻十分進退有度,見季笙好奇地打量他,也並不覺得有異,隻側了側身子,做出一個“請”的姿態來。


  季笙不由又好奇地打量他一眼。


  這小沙彌不過五歲上下,若是換了尋常人家的小童,這個年歲正是天真不識愁滋味的時候,他卻立在寺門外迎接香客,舉止有度,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但季笙初來乍到,自然不敢輕易探聽旁人的故事,隻是有些惆悵地隨著小沙彌一道入了寺廟。


  寒山寺啊……


  廟門在正中,一踏進去,首先是一個十分巨大的廣場,其後是正殿,兩側俱有不少的菩薩殿,從正殿繞過去,過了三重門,方來到廂房。


  路過正殿時,季笙下意識抬頭往裏頭張望。


  菩薩垂首含笑,悲天憫人地回望著眾生疾苦,鼻尖縈繞的是淡淡檀香,間或有木魚敲擊聲,無端令人便收起了輕浮之心。


  縱然季笙此前再多謀算,這一掃,她便再不敢造次,隻收斂了心神,低著頭,一路隨那小沙彌到了後廂。


  “方丈說,施主既已前來,若有事相求,不妨心誠些,待齋戒沐浴後再出門也不遲。”


  童言稚語,自然是十分可愛的。


  季笙看到他,心中便起了淡淡的憐惜,又豈會反駁?


  當下便十分爽快地應了一聲。


  那小沙彌這才往外走,小短腿剛邁了幾步,突又想起些什麽來,又拍了拍自己光亮的大腦門:“對了,方丈還說,施主若是夜裏閑著無事,不妨去外頭走一走。”


  走一走?

  那小沙彌便笑,長著漏風的嘴:“是呀,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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