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去換衣不提。
阮娘如今一心隻為季笙,有些話縱然不當說,也要悄悄地說與季笙聽:“姑娘小心這位嬤嬤,她……”
她到底不敢說舊主壞話,便不好說的太明,隻用一雙眼不住暗示季笙,希望她能聽懂自己的弦外之音。
季笙自然聽得懂。
但外頭有人,她不好表現出來,隻在臨出門事悄悄捏了捏香茗的手,這才隨玉嬤嬤一道去了正院。
正院裏,滿滿當當地坐了許多人。
除永安王妃外,王府裏的一眾姬妾並庶子女們立了滿院都是,都在翹首以盼著——
自然不會是盼望季笙。
寄荷側妃嫁入王府三日,今日正是回門之期。
縱然寄荷側妃不過是南女,可該走的禮節,卻總是要做到位的。
今日回門之後,寄荷側妃的名字才可記入玉碟,正式再劉氏一族的家眷名單上留下一席之地。
永安王妃眉頭深鎖,皺的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縱然見到季笙進來,也不過隻招呼一聲,便又懨懨地靠了回去,一副不勝煩憂的模樣。
季笙看在眼裏,卻覺得自己已沒有了勸慰的立場,便隻乖乖地立到了庶女隊伍中不提。
卻不想,她情急之下,竟站到了季蘭後頭。
前日針紮之仇還曆曆在目,季蘭早將季笙恨之入骨,如今見得季笙竟還敢立在她後頭,頓時雙眼一翻,腳下卻虛浮了,歪歪倒倒地,腳卻似長了眼睛,重重踩在季笙腳趾頭上。
單隻無意踩一下倒也罷了,可季蘭有備而來,又豈會如此輕易便放過季笙?
登時便在季笙腳上翻來覆去地碾著,手卻按在季笙胳膊上,滿眼都是淚地哭:“妹妹,姐姐手上不好,疼得厲害,這才不慎踩了你,還請你多擔待……”
她說著話,卻將一雙裹著厚厚紗布的手舉起亮給眾人看,一副果真虛弱到了站立不穩的模樣。
唯獨藏在裙下的一雙腳,卻翻來覆去地碾著,壓著,幾乎將她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那隻腳上。
當著眾人,季笙不好輕舉妄動,隻強忍著腳上的疼痛一言不發,甚至就連她的麵上,也帶著對季蘭的關懷:“姐姐小心些。”
你來我往,俱都暗藏殺機。
一個,恨季笙紮了她的手指,隻恨不得生啖季笙的血肉,另一個卻滿腹算計,自也不會就此罷手。
但單是這樣踩一腳,又如何能解季蘭的心頭之恨?
她歪了半晌,到底站定了,麵上便又重新掛回了得體的笑容,聲音卻悄悄壓低了:“妹妹如今大了,很不該再在這王府裏養著,妹妹如今身子不好,聽聞經年累月地都用著藥,也不知日後妹妹嫁了那貧寒舉子,縱然傾盡他所有俸祿,卻不知又能供養妹妹到幾時呢?”
聲音帶著怨毒和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
季笙不動聲色:“姐姐說什麽話?姐姐比阿笙年長,長幼有序,縱然要出嫁,也當是姐姐先阿笙一步才是。”
“你!”
季蘭頓時怒極,但思及季笙的身份卑賤,自不能與她相提並論,那氣憤便又去了一些,隻道:“我自是要嫁的。”
她哼了一聲:“但我與你卻不一樣,你是卑賤的南女所出,而我卻是娘娘的親外甥女,生母又是庶妃,還有父親寵愛,縱然要嫁,也隻有一樁高門大戶的好姻緣,你拿什麽與我爭?”
拿什麽與她爭?
季笙便笑:“是啊,我自是不能與姐姐相提並論的。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便要與姐姐說一句抱歉了——”
話音未落,她雙手翻轉,重重向前。
還不待季蘭反應過來,已出手將季蘭推到人群之外。
季蘭先時踩了季笙,晾她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輕易動手,又在言語上踐踏了季笙,正十分得意,便猝不及防地被季笙重重一推,登時站立不穩,三步並兩步地撲了出去。
落地那一刻,她下意識用手去撐著地麵,以防自己的臉撞到地上,卻忘了自己雙手十指俱被季笙用針刺過,這一撐,沒有痊愈的雙手頓時便滲出血來,伴隨著她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啊!!!”
季笙卻悄悄退到人群後頭,學著眾人一道都擺出一副震驚的麵孔,將地上那個雙手鮮血淋漓地季蘭望著。
永安王妃的思緒原正在神遊著,如今聽得季蘭這聲慘叫,立時回過神來,見是季蘭可憐兮兮地倒在地上,思及她這陣子做的好事,頓時沒了好臉色:“你又做什麽幺蛾子?”
目光向下,落在季蘭一雙血淋淋的手上,更是不耐煩:“今日側妃回門,大喜的日子,你卻這般作態,是要打我的臉,還是要讓側妃惹了晦氣?”
季蘭曉得永安王妃不待見她,一個心早就長偏了的人,又如何能處事公正?
但即便是這樣,她才更應該將事情鬧得更大一些才是。
當下季蘭便哭了:“娘娘,不是我娘娘,娘娘,”她轉過來,指著藏在人群中的季笙哭喊道,“是她,是她推我的!是她害我跌倒,也是她用針紮了我的手!”
她哭的慘兮兮的,用一雙淚目可憐巴巴地將永安王妃望著:“娘娘,您要為阿蘭主持公道啊……娘娘,都阿笙害我,都是阿笙害我!”
她曉得永安王妃的脾氣,不敢直挑季笙的刺,隻咬著“公道”二字不放。
你不是在外頭有個公正的名聲麽?如今我受了傷,遭人陷害,你若不處置季笙,勉強扯出來的那張公正的畫皮卻是要破了……
季蘭低著頭,一雙眼卻不住地轉著,裏頭全是算計。
“阿笙?”
永安王妃的目光這才落在季笙麵上,見那庶女貿然被指認時滿臉的惶恐,心下卻有些感慨。
這丫頭,心思藏的深,卻又有魄力,曉得被人翻了院子,登時便帶著人去了芷蘭軒教訓季蘭,又曉得自己闖了禍,定然會受責罰,還不待事情捅出去,便自請了禁足。
倒是個有急智的……
但卻不知她這急智的功力又有多深厚,又是否能為她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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