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轉過來,麵上有幾分難得的尷尬,“阿笙,隻能勞你多在此待些時日,待你病好全了,我再送你回去。”


  季笙不由疑惑:“我還沒有好全麽?”


  她蹦噠了幾下,分明渾身輕鬆,明明早已痊愈,季笙不由懷疑地瞪著他:“莫不是你想要我在這裏多留,這才說謊話來誆我的吧?”


  陳雲樵一愣。


  看到她麵色不善,他卻笑了,“我聽人說,一個人若是隨了另一個人,性子便也跟著相似。阿笙如今命歸了我,也開始學我的做派了麽?”


  他一臉“你大可不必如此”的表情掃了季笙瘦小的身板一圈,目露嫌棄:“做妾為妻那種話,你還是莫當真的好。你年雖小,又生得這般姿容,實在,實在……”


  他連連搖頭,一副實在“不堪與我匹敵”的模樣,季笙瞧在眼裏,不由大怒:“你誆我?”


  雖然早就知道他是在哄騙她,可他真的承認了,她卻覺得有些無法接受。


  陳雲樵搖了搖頭,歎了一聲:“其實也算不得誆你,阿笙。”他將她的憤怒看在眼裏,又怕她真的惱了,忙同季笙解釋:“你的命非我所救,我又如何挾恩以報?”


  他將事情與她和盤托出:“那日你服藥嘔血,命懸一線,我醫技不精,實在不知當拿你怎麽辦才好。好在我師父近來如今在長安,是他老人家救了你的命,你若果真要報答,也隻管報他的恩便是了。”


  “你師父?”季笙覺得自己有些緩不過來,隻憨憨地問他:“你師父是什麽人?”


  心中卻悄悄地轉開了:這宅子莫非也是他師父所有不成?是了,是了,陳雲樵通身氣派,又帶著北地男兒少有的風流雅致,在長安城中又鮮有人知,定是暫留在此,又哪裏會置辦這樣的大宅?

  陳雲樵卻並未答話,反而同季笙說起其他的來:“這小島四麵環水,又離岸遠,我雖有武藝再審,出去卻也要乘舟,可巧他們今日外出與你尋藥,便將小舟駕到了外頭——”


  他將遠處一葉小小扁舟指給季笙看:“他們明日才能回來。你縱然不樂意留下,卻也隻能待到明日……”


  “明日?”


  季笙皺起眉毛:“我不能等到明日……若是叫王府裏的人發現我不見了,定會出大亂子的,我不能等……”


  她不能等到明日。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可看天色,也最少有一日之功,雲舒院的人定然早就發現她不見了,說不得那些人又要因她而遭受責罰……


  她怎能待到明日!


  她不由十分焦急,額頭上也見了汗,“我不能待到明日,真的不能……”


  “你必須要待到明日。”他按住她的手:“你身上餘毒未清,不可奔波。待明日他們將最重要的那味藥與你帶回來了,我自然會放你離開。”


  見季笙仍然不甘,到底心軟了:“你隻管安心在此住著便是,放心,你院裏那些事自然有人料理。”


  他既帶了她出來,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叫她不會有後顧之憂才是。


  但那些話,便沒有必要說與季笙聽了。


  他將前頭擱在一邊的魚簍提起來,拿到季笙麵前晃了晃,“我釣了桃花魚,你且去做來與我吃如何?”


  小島另一側,蓋了一間算不得大的廚房,但屋子雖小,裏頭東西卻十分齊全,又收拾得十分整齊。


  季笙入內,見得裏頭擺放了無數個藥罐和一些切了一半的草藥,心中的懷疑便去了大半,隻是在瞧見陳雲樵手中的魚簍時卻又犯了難。


  若真算起來,她當有,當有數十載沒有下過廚房了……


  一餐飯做的十分艱難,又有君子不立廚房,陳雲樵隻袖手在一旁看她忙活,不過片刻,她麵上便帶了柴灰,袖子高高地挽起,一雙如玉手臂在燭光下襯得瑩瑩發光。


  陳雲樵看著那雙細嫩手臂發起了愣。


  昨日,他帶她回來,恰好師父沒有外出,又見情況緊急,便出手相救,這才勉強續了季笙的命。他的那番出門尋藥的說辭,也不過是為了穩定季笙而隨意編造出來的謊話罷了。


  實際上……


  陳雲樵有些頭疼。


  季笙雖是新手,但好在桃花魚本身便無腥氣,又因這小塘從未被人涉足,便養得十分肥******白的魚湯翻滾時,季笙才有空擦汗,她一直起身來,便看見那個坐在門口發愣的人。


  天色漸晚,屋裏便有些影影綽綽地看不清楚,唯獨坐在門口的人麵若冠玉一般,在月色下被襯得直如神仙中人。


  季笙不由喃喃:“聽聞南地兒郎多秀美,又被稱玉郎。不知身為玉郎的你,又被人擲過多少次果子?”


  她聲音壓得雖底,陳雲樵耳朵卻尖,聽得季笙喃喃,不由轉過頭來。


  這小丫頭因體內之毒已解,往日麵上浮著的死氣煙消雲散,便比平素多了三分白皙。如今她挽著袖子俏生生地立在那處,鼻尖又有薄汗,平地多了幾分往日沒有的煙火氣。


  陳雲樵隻當自己餓了,忙不迭地站起,聞到魚湯香味,便來與她幫忙。


  季笙卻將毛手毛腳的他揮開,小小的抱怨:“先時不幫,如今這作態又是做什麽?”


  嘴角卻悄悄勾起。


  金尊玉貴的貴公子,能做到這般,實屬難得。


  話音未落,他聲音卻在耳邊響起:“我自是被投過許多果子的。不過那是在南地,說來也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帶著小小的得意。


  又去瞧季笙:“不知你可揣了果子,如今瞧見了我,又要與我丟什麽呢?”他上下地打量季笙,嘖嘖搖頭,“你如今這一身,卻都是我與你置辦的行頭,若是要丟與我,也不過是左手換右手,委實沒有必要。”


  他說的荒唐,季笙自然不肯理他,不過想到身上穿的衣裳時卻又犯了難:“我若穿成這樣回去,定會叫永安王妃生疑……”


  “倒也不必太過掛懷。”


  他趁季笙發愁的空檔與她添湯,又道:“你那位嫡母,倒你實在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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