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羊入虎口
眾所周知,頭發隻會越盤越醜,作為非專業盤頭發人員,乾陵悅深知自己幾斤幾兩,看了綠竹一眼,“你可以挽救下嗎?”
“奴婢隻會挽齊腰長發。”小丫頭很是抱歉,這不是嘲諷,她從小到大學的都是長發,陡然讓她用這樣的短發,實在不能保證效果。
更何況王妃是要去南王府做客,若是盤得不倫不類,豈不是讓人笑話。
相比之下,王妃自己盤得還算不錯。
“那我就這樣吧。”乾陵悅隻好選擇自己的手藝,為了看上去不那麽寒酸,綠竹特意為她挑了一朵與衣服相得益彰的發簪,又在頭上別了一朵淡色的花兒,看上去好了點。
“這花枯了不是很難看嗎?”臨出行前,乾陵悅不放心地從鏡子裏看了眼腦袋後頭的花兒,腦內浮現出她枯萎腐敗的樣子。
那還不如醜著。
“放心吧,這是王爺讓長嬋妃特意贈送的花兒,保管一天嬌豔欲滴。”綠竹抿起笑,說完後遲鈍地意識到自己說了某個人的名字,懊惱地回頭嘖了一聲。
乾陵悅倒沒有太在意,點頭,伸手摸了摸頭上的花,的確好看柔軟。
收拾好自己,眼看著天色將近,“綠竹,走吧。”
她們前腳剛往外走,後腳就看到項畏大步走過來,遇見她們後還頓了頓,視線從乾陵悅身上掃過時有一抹驚豔,“王爺已經在外等您了。”
她加快腳步,帶著人往外走。
馬車還是那個馬車,項二還是那個項二,隻有項天禮……她從頭打量了他一遍,王爺這個人大多時候都穿著深色係的衣服,唯一一件亮一點的,大概也就是大婚之日的喜服。
今天竟然穿了一身青白,與乾陵悅的衣服倒是相配。
“怎麽這麽慢?”男人微咳一聲,似乎在責備她行動的遲緩。
乾陵悅努努嘴,抬腳想直接踏上馬車,觸到項天禮追隨的視線後緩緩踩到一邊的腳蹬上,走樓梯似的登上車。
等在車內坐穩,車簾放下,她才悠悠地掃了眼項天禮,“喲,今天竟然穿得這麽儒雅嗎?”
“我幾時不儒雅?”與她拌嘴幾乎成了本能,偏偏他又不擅言辭,沒有哪次吵贏過。
“嘁。”她別開眼,莫名想到綠竹說的花兒,提到的那個人,就那麽隨嘴一問,“這衣服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項畏,被她打斷,“項畏的品味,我比你清楚。”
於是他隻好中途改口,實話實說,“是長嬋。”
聽他叫得這麽親密,乾陵悅隻覺得心中一梗,可偏偏自己還沒有立場表示自己的那點異樣,“長嬋的眼光本來就不錯。”
她聽到自己這麽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這個話題就這麽不了了之。
這套衣服本來是他差人送過來的,她自然以為早就做好了兩套,沒想到……
哎,說著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可還是忍不住在意。
“你是不是想說什麽?”項天禮單方麵珍惜與她相處談話的機會,也讀得懂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唯一讀不懂的就是她心內的想法。
“沒有啊。”她矢口否認,看了窗外很久,又忽然開口,“你的衣服,是什麽時候做的?”
“和你的一起。”項天禮倒也坦誠,迅速回答。
乾陵悅心裏稍微舒服了點。
沒辦法,就是很在意這樣的小細節。
馬車又行了一路,她想到與香妃的恩怨糾葛,冒出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萬一有人說我與其他男人糾纏不清,你會信嗎?”
項天禮被問住,一時沒有回答,等過了一會兒才道,“……不會。”
“因為信任我?”她饒有興趣地追問。
“因為你做不出來。”他淡淡地答。
乾陵悅沒有追問這個“做不出來”到底指的是什麽,但他說的是對的,她做不出來。
“看來你腦子還算清醒。”她笑嘻嘻地損道。
之後便又是一路無話。
抵達南王府時,門口的府衙早早候著,一見到他們立刻上前,引著他們往裏走。
南王府一如既往地溫柔寧靜,盡管有宴會,來來去去的丫鬟們仍然麵容淡定,來往對視一眼後是莞爾一笑。
標準得像酒店裏的服務員。
雖然這樣的比喻不太合適。
“王爺已經恭候多時了。”轉個彎,看到香妃正笑吟吟的。
如今看到她的笑臉,她都有些害怕,選擇敬而遠之。
“莫非陵悅還在生我的氣嗎?”香妃在前帶路,一回頭看到她莫名的神色,有些失落地問。
乾陵悅連連擺手,她哪敢生氣,“沒有,您想多了。”
“也對,換誰都不會好過。”而香妃已經兀自給她定了性。
沒毛病。她抿唇微笑。
“王嫂莫要在意,悅兒今日來之前與我拌嘴了兩句,有些使性子。”項天禮在一邊解圍,聽在丫鬟耳中是羨煞旁人,聽在乾陵悅耳裏是有毛病。
香妃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捂嘴笑了笑,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乾陵悅的笑愈發勉強。
剛到席上,眼尖的項天義便看出他們氛圍的怪異,迎上來,關懷詢問著乾陵悅,“陵悅怎麽不太高興?是不願意來我這裏吃飯嗎?”
“不是,我……”
“陵悅今日才與天禮拌了嘴,正使氣呢。”香妃快速接話,說著還溫柔笑笑,拉著乾陵悅在她邊上坐下,嘴裏說著,“我們不和他們坐。”
這位姐姐,我也不想和你坐。
乾陵悅無奈地在她身邊坐下,好在項天禮跟著在她另一邊坐下,好歹給了她一點安慰。
落座完畢,席上的菜也上得差不多。
項天義提出小酌一杯。
兩人在那邊喝酒,乾陵悅與香妃在這邊默默吃菜。
“這頓飯,主要是向陵悅賠禮道歉。”席間項天義緩緩開口,“上次多有得罪,香妃也十分自責,無奈之下隻好出此下策。”
“沒事,已經過去了。”她搖搖頭,笑得很勉強。
越這樣她才越無奈,本來不是事,可項天義三番五次地追究,反而像她得理不饒人。
“既然如此,陵悅不如在王府小住幾日,正好幫我看看臉上的問題。”香妃又趁機提出,眼神熱切。
乾陵悅滿臉疑問。
她實在不懂為何香妃會執著於將她留在南王府裏,是打算殺人滅口嗎?
“不用,我……”
“我覺得可行,香妃在王府裏也無所事事,正好你們姐妹做做伴,熟悉一下,化解之前的尷尬。”項天義發出了讚同的聲音。
乾陵悅看向安王府的主心骨,這位擅長說“不”的王爺,拒絕當做口頭禪的大神本尊項天禮,以眼神暗示他幫自己推掉。
隨便用什麽原因。
接收到她的求救,他了解地點點頭,“我也以為可行。”
“……?”她的問號都快溢出眼眶了,什麽可行?可行什麽?求生欲極強的人低聲道,“王爺,您是不是忘了,我最近還要給您做恢複按摩?”
“那個不著急,等你住個三五日。”項天禮大手一揮,毫不在意。
乾陵悅眼前一黑,把她扔在這裏,且不說能不能自由出府,命保不保得住都兩說,這項天禮心也太黑了。
“王爺,您……”
“此事就這麽定了。”
三個人試圖決定她的命運。
“我不行。”她冷靜地拒絕,擲地有聲,正色過頭,導致香妃與項天義都頗為訝異地看著她。
“陵悅是有什麽事嗎?”項天義還算好說話,溫聲詢問。
這時候她又說不出什麽可靠的理由來了。不管說什麽都會被他們反駁,若是直說自己不想,他們必然會說她還在意上次的事。
所謂騎虎難下不過如此了。
她恨恨地瞪了項天禮一眼,“想了想,也沒什麽大事,不過最多隻能住三日,我認床。”
這姑且算個理由。
“三日便三日。”
莫名其妙在南王府住下,趁著丫鬟收拾桌子,香妃與項天義交談的間隙,乾陵悅低聲問項天禮,“這在北楚律法裏,不違法嗎?”
她可是出嫁之人,還在其他地方留宿三日,怎麽想都不太對吧。
“不違法。”項天禮打破她的僥幸心理,“經常有弟妹嫂嫂間的走動,有益於兄弟關係和睦。”
聽上去是這麽回事。乾陵悅認真地盯著他,“要是我死在這裏了,你可以把我的屍體帶到清池去嗎?”
“說什麽話。”項天禮臉色陡然一變,似是真的不悅。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斬釘截鐵。
王府就是一個小皇宮,誰知道裏麵的人都藏著什麽心思,況且她和香妃還有過節,所謂瞬息萬變,三日裏什麽都可能發生。
“不準胡說。”項天禮扔下四個字便被項天義叫走,留她一個人在原地癟嘴,生死在天,豈是他四個字就能阻撓的。
“陵悅,客房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香妃的聲音如鬼魅般在她身後響起。
她倒吸一口涼氣,訕笑著,“有勞香妃。”
“住在這裏,便是我的姐妹,叫聲姐姐就可以了。”香妃熱情待客,乾陵悅實在遭不住,不著痕跡地後退半步,與她拉開距離。
“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香妃客氣了。”她幹巴巴地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