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三日後,下朝的項天禮因著皇上的囑托給司空長嬋補送誕辰禮,還未進去,便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隨後是低低的交談。
他微愣,以為自己聽錯。
“王爺,今日怎麽得空來臣妾這裏。”司空長嬋正對拱門,一眼便看到他,眼中乍閃著光,忙起身迎接。
坐在她對麵的乾陵悅隨和起身,轉過去與他對視,笑眯眯地打招呼,“見過王爺。”
她的頭發並未紮起,隻是鬆鬆地係在腦後,穿著最隨意的白衣,腰帶堪堪圍住,不讓衣服敞開。
一派舒適自然。
“今日皇兄提醒,才知你生辰剛過不久,便想著彌補一下。”他招招手,項畏會意上前,將一個紫檀木盒遞到她的麵前,“一點小心意,還望長嬋莫要嫌棄。”
她眼中的驚喜不加掩飾,雙手接過,“王爺有心了,待臣妾置放好。”
說著便起身去放東西,乾陵悅全程含笑,目送她離開,眼底的笑意逐漸減少,直到一片漠然,真好,生日已經過了還有人補送禮物。
她克製著沒有看項天禮。
事實上,那天的談話後,她秉承著不插手的原則,不過問也不主動,悶聲調製自己的新品,總算有了點起色。
今天來一是為了給司空長嬋試試,給其他妃嬪丫鬟打個軟廣,二也是想借機試探試探她的態度,按理說王爺若真的著手調查,而她恰巧有關,不會泰然處之。
然而對話下來,對方有條不紊,不慌不忙,應對有禮,毫不心虛。
“你不是說不會插手嗎?”趁司空長嬋離開時,項天禮低聲追問,前兩日從項畏那兒得知她足不出戶,連二當家都沒找過,幾乎相信她是真的守約。
她瞥他一眼,“我沒有插手。”
“那你為何來找長嬋?”他緊追不舍。
聽他左一個“長嬋”右一個“長嬋”,乾陵悅莫名不是滋味,酸溜溜地回答,“我隻是來找‘長嬋’試試我的新作品罷了,王爺不必掛懷,我不會對她做什麽的。”
項天禮轉頭無語地看著她的側臉,知道她又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張口解釋,“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
“沒想到王爺送的是支木釵,您看如何?”說話間,司空長嬋已經走出來,星目璀璨,煥然光彩,由內而外散發著喜悅。
她是真的喜歡王爺。如果是演的,隻能說缺她一座小金人。
乾陵悅悠悠想著,不肯承認自己的酸意。
“這木釵很襯你,本王沒有送錯人。”項天禮恢複到來時的正襟危坐,看著眼前的人。
不得不說司空長嬋的確當得起北楚第一美人的稱號,明眸善睞,白齒紅唇,一支普通的木釵被她帶得搖曳多姿。
若是待嫁閨中,不知多少人擠破頭顱隻為換她一笑。
“長嬋,你怎麽生得如此婀娜的,能告訴我法子嗎?”也許乾陵悅的話在女生聽來有些婊,卻是她內心的真實寫照。
有些人就是天賦異稟,天生好看,沒辦法。
“王妃姐姐說笑了,這都是爹娘給的,我何德何能……”她羞赧垂頭,餘光不時瞥向項天禮,暗送秋波。
乾陵悅隻可惜自己不是個男的,不然直接拐騙她離開,管她什麽陰謀詭計。
“本王與王妃還有要事相商,便不多打擾了。”她的美貌隻讓項天禮迷失了一刻,他很快回神,起身告辭。
長嬋眼中欣喜轉而愕然,含著依依不舍,扶著桌子跟著起身,“臣妾送王爺一程。”
“不必,你就好好歇著吧。”說著斜睨還坐著的人一眼,後者不情不願地站起來,跟在他身後。
臨走時還不忘對司空長嬋喊道,“我明日再來。”
“姐姐什麽時候來都行。”她笑著送別。
走出嬋禮苑,乾陵悅長舒一口氣,想到司空長嬋的美貌,喋喋不休起來,“長嬋若是在我們那個時代,絕對是大明星級別的。”
“明星?”項天禮對這個詞分外陌生,以至於他隻顧著求知,而忘了要叮囑乾陵悅的正事,“什麽意思?”
“你可以理解為萬人追捧的存在,‘耀眼的星星’這樣的解釋,能理解嗎?”她並非是追星女孩,對於明星的了解僅存在於日常網頁的推送。
他抿唇,“萬人追捧……皇上?”
全國的子民都追捧的人,可不是皇上嗎?
乾陵悅連連擺手,這哪能等同,又想了一會兒,打了個不恰當的比喻,“類似於花魁?”
他眉頭皺得更深,“不過是供人消遣的玩物,你那裏興這個?”
“……也不是供人消遣的玩物。”她嘴拙,實在解釋不了,最後隻好放棄,籠統地總結,“會成為有些人的信仰,成為他們努力的理由。”
說完後猛地回神,“我和你說這個幹什麽。”
完全不同的時代,她沒必要讓他理解,這些東西也不過是她的一點微末念想罷了。
“你明日還要去找她?”項天禮說收就收,立刻轉換到原來的話題。
“嗯。”她立刻點頭承認,去找姐妹玩也不是什麽需要藏著掖著的事——至少在王爺讓她插手之前,司空長嬋都是她的小姐妹。
他眼底滿是困惑,“你不是懷疑她嗎?去找她還是為了試探?”
“不是,隻是看她長得好看,所以多去走走,有問題?”她偏頭對上他的視線,理直氣壯地回答。
再度聽到她談到相貌問題,項天禮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停下腳步,認真地盯著她,“司空長嬋的確貌若天仙,閉月羞花。”
嘖,還誇起來了。她掩飾好麵上的不悅,敷衍地點頭聽著他繼續,看他能不能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但在我心中,你才是那個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人。”情話說來就來,她開始還隨意點頭附和,點完才聽清楚他說了什麽,瞪大眼。
“你不是在誇她嗎?”她愕然,半晌憋出這麽一句。
項天禮無奈,真摯地回答,“你在我眼裏,萬物不及分毫。”
“怦怦——”她似乎聽到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她有那麽好嗎?
“你有那麽好。”聽到他篤定的回答,乾陵悅才驚覺自己說出了真心話,卻聽他繼續,“潤過春雨,甜比甘霖,美勝嬌花,賞心悅目。”
她長這麽大,還沒有被如此密集且真誠地誇過。
更何況對方在她心中一直無比木訥,開口氣死人,閉口不理人。
若非在這個時代,她確信不會有教人戀愛的課程,恐怕真的以為他私下報了個班。
“悅兒,你是……”
“好了,打住。”她抬手表示投降,實在聽不下去了,再說下去她就是天上有地上無的那個,“你跟誰學的?”
項天禮一臉無辜,“沒有,隻是發自肺腑。”
莫名又被撩了一次的人臉頰微微紅起來,心軟成一片,之前的爭吵與冷戰早就被她扔到九霄雲外,出於補償,她主動問道,“最近傷口還在痛嗎?”
“還好,沒那麽痛了。”不知她為何忽然問起自己的傷口,他如實回答。
“近日天氣涼了,你的腿還好嗎?”這種冷風蕭瑟的季節,正是舊疾複發的好機會,項天禮的腿如果沒有得到良好的保護,恐怕會在夜裏讓他痛不欲生。
他愣了片刻,回過神她是在變相補償自己,柔軟一笑,“半夜會痛。”
“叫太醫來過嗎?”她立刻緊張起來,上次診斷之後她便叮囑過沒事便讓人多給按摩按摩,能起到預防作用。
但後來事情繁雜,加之要去新月,又添了新傷,地牢裏陰暗潮濕,隻怕加重了他的症狀。
思及此,乾陵悅一陣自責,不等他回答便主動道,“不如我給你按摩吧。”
她中醫方麵雖然不太行,但按摩手法還是學了很久,而且她自己親手做,比較有贖罪感,而且放心。
項天禮自然求之不得,直接帶著她回了偏殿。
她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來往的侍衛卻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都微微瞪大眼,隨後才若無其事地正視前方。
最近瘋傳王妃與王爺鬧得不可開交,王爺甚至打算休妻,這麽一轉眼兩人就和和睦睦地一起回來了?
“你先躺在這裏。”乾陵悅想額外準備一些藥油,給他安排好座位後,開始在自己包包裏各種翻找。
項天禮沉默地看著她的動作,嘴唇動了動,半天才道,“你要是真的走了,誰來給我按摩?”
她腦子暫時沒接上線,自然地回答,“府裏太醫這麽多,一天一個也夠你按一個月的了。”
“每個人手法不同,如果我不習慣他們的手法怎麽辦?”在遇到乾陵悅之前,他並不知道自己有時間說這麽多的廢話,問如此無聊的問題。
“那就努力一下,習慣習慣。”找到想用的藥油,她眼角下意識挑了下,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跟前,示意他抬腿,邊往上抹邊解釋,“這藥油有舒緩筋骨的作用,你自己也可以按按。”
他的視線落在發亮的藥油上,盯了會兒又轉到她細長的手指,“你走了,就沒人有這種藥油了。”
“放心,我會給你留足的。”藥油保質期還可以,至少夠他用個一兩年,相信兩年的堅持足夠狀況好轉。
“留足也會有用完的那一天。”項天禮不依不饒,視線由手指轉到她的臉。
化身醫生投入到工作中的乾陵悅散發著迷人的魅力,她的專注總是會吸引人的目光駐足,這亦是她逐漸侵占他心房的一方麵。
“王爺,您現在是在和我抬杠嗎?”她的注意力都在手上,說話沒留意,說話習慣自然地蹦出來,導致項天禮沒能很好理解。
“不是抬杠,我隻是陳述事實。”雖然不知道“抬杠”什麽意思,但聽她的語氣不是什麽好詞。
“放心,就算我走,也會安排好一切再走的。”她甩甩捏得酸軟的手,心道項天禮真是賺了,上一次她這麽盡心盡力服侍的還是她老媽。
被服侍的人腦子裏隻有如何把她留下來,不惜找一些幼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