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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輿論能顛倒黑白

  “不知。”這超出了項天禮的知識範圍,停了半晌道,“死在我劍下的亡魂數以千計,若是有報應,便盡數找我。”


  這分明不是他單方麵能決定的事,話卻說得她心中一暖,鼻頭微酸,嘴裏還不放過他,“你以為你是天嗎,報應憑你決定?”


  “若真的憑我決定,就罰你今生今世不能離開。”他順著她的話往下道,盯著她的眼睛。


  他墨色帶灰的眸子裏除了亮光,便是她。瞳孔因她震動著,又飽含深情溫和,與堅決。


  乾陵悅怔住。她極少如此認真地觀察他的眸子,也是第一次發現他瞳孔的花紋幾乎是他這個人氣質的翻版,雍容華貴,有條不紊,清冷溫柔。


  “你為什麽喜歡我?”她不自覺發問,這不是她第一次問這種問題,隻是無法理解。


  項天禮是堂堂王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天下好看的姑娘無一不向往嫁入王府,哪怕為妾為奴。


  她並非最有姿色那一位,嫋娜不比司空長嬋,靈動不比柳榕,其他側妃皆有一技之長,或賢惠、或溫柔。


  而她,她隻會惹麻煩,給他生事,閑不住。


  甚至在諸位側妃爭相“潔身自好”的時候廣交好友,與男性朋友來往密切。


  外頭的流言蜚語她不是不知道,隻是懶得理會。她不理會,不代表沒有,不代表王爺聽不到。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那些討厭她的人不知如何在王爺麵前抹黑她。


  饒是如此,他卻說喜歡她,依依不饒地留住她。


  盡管知道她的來曆、她的身份,她不可能留在這裏。


  “喜歡而已,需要列出條框嗎?”項天禮也是頭一次如是回答她,那雙眼裏的情深沒有作假。


  乾陵悅一個晃神,與過往那個人模樣重疊,她猛地清醒,苦笑著,“不,你隻是求而不得,所以格外不甘心罷了。”


  “我是這種人?”他沒想到自己在她心裏是這樣的形象。


  她沒覺得自己哪裏說錯,男人生來就帶著極強的征服欲,像項天禮這麽一個處處占盡優勢的男人,幾乎沒有得不到的女人。


  可她卻明明白白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自然是對他極大的挑戰。


  然而麵對項天禮的質問,她實在無法點頭。


  “乾陵悅,我希望你明白一點。”項天禮罕見地嚴肅起來,“我向來不強人所難,也不屑於其他紈絝公子的遊戲,你最好擺正我在你心裏的位置。”


  乾陵悅怔忪著,不太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我喜歡你,你如果能回應,自然錦上添花,不能回應,我也不會強求你。”兩人很久沒有討論過感情問題。


  她無法正視,也不願意正視。


  “我……”


  “我隻是生氣你質疑我的感情。”項天禮打斷她,並單方麵結束這段對話,“我可以等你卸下心防,此事不必再提。”


  乾陵悅呆呆地望著他。


  不喜歡嗎?也不是。隻是無法坦然接受,她好像很難再喜歡上誰。


  “王爺、王妃,城主請您二位用膳。”丫鬟的聲音陡然傳來,乾陵悅猛地回神,手忙腳亂地將兔子塞進健身包,收斂了諸多複雜情緒,回頭對丫鬟點頭,表示知悉。


  丫鬟小心打量二人一眼,氛圍有些怪異,莫非才吵過架?

  丫鬟們平日無事就喜歡八卦,多少知道項天禮和蓮夫人之間那點莫須有的事,此刻又看到兩人似乎不同尋常,自然認為與蓮夫人有關。


  一離開便將這事傳得人盡皆知,“王爺為了蓮夫人與王妃鬧不和”的傳言很快便在城王府傳開,更有人編出“王爺怒燒藏書閣隻為燒掉蓮夫人與他的飛鴿情書”。


  這樣一來似乎坐實了項天禮放火燒藏書閣的事情。


  事態的發展連閆宵都感到十分意外,“哦?他們這麽說?”


  “是,現在以訛傳訛,幾乎都信了這套說辭,需要澄清嗎?”侍衛拱手詢問。


  這與最初的計劃不太符合。


  “不用,正所謂殊途同歸。”如何達到目的不重要,重要的達到目的。


  因勢導利,閆宵已經充分考慮好之後的對策。


  “那蓮夫人那邊……”


  “不用管。”提到蓮夫人,閆宵眼底劃過一抹黯淡,又很快回應。


  侍衛麵上有著些微的猶疑,“她畢竟是皇上的……”


  “不用管。”他沉聲又叮囑一句,似在警告。


  侍衛隻好領命下去。


  桌上,蓮夫人坐在閆宵的右側,項天禮坐在他的右側,乾陵悅自然跟在項天禮身邊,幾人落座後,先是聽到傳聞的衛漫起哄,“王爺,都是陳年舊事,您不必掛懷。”


  項天禮和乾陵悅滿臉問號。


  蓮夫人臉微僵硬,女人的直覺已經充分預料到衛漫這話潛在的意思。


  “王爺與王妃也是佳人一對,世上總會有錯過的姻緣。”衛漫繼續著,閆宵沒讓她閉嘴。


  滿心正在研究對策的兩人更一頭霧水,乾陵悅開著玩笑,“我們王爺錯過什麽姻緣,我怎麽不知道?”


  有人搭話,這事就好辦許多。


  衛漫立刻接話,“難道王妃還不知道嗎?王爺與蓮夫人情深意篤,隻是礙於時運……”


  “嗯?”這不是之前就澄清過的東西嗎?怎麽她還在說,“這隻是一個誤會,王爺與蓮夫人確實算得上兩小無猜,但隻是單純的姐弟關係,這麽些年早就隻剩下沉澱的親情了。”


  她自然地為項天禮辯護,言之鑿鑿,且無比信任。


  項天禮沒必要在這樣的問題上撒謊,而且他也不像能撒出那種謊的渣男。


  “王妃對王爺信任無雙,真是讓人感動,可是王妃知道那藏書閣為何突然起大火嗎?”要說衛漫也實在讓人無語,道聽途說的東西竟然也能說得津津有味,不去求證。


  乾陵悅等著她的下文,“為何?”


  要是她信誓旦旦地說是項天禮放的火,她能直接把她的頭擰下來。


  “藏書閣內有一間專為蓮姐姐而設,便於她藏書。”衛漫覺得自己有理有據。


  蓮夫人在一邊插嘴道,“城王府每人都有一間,難道你有什麽不滿嗎?”


  “不滿自然是不敢有的,但姐姐的藏書閣裏放著什麽,就不用妹妹多說了吧。”她胸有成竹。


  蓮夫人臉色一僵,似乎被人戳中心事。


  那裏麵的東西,她並未與任何人說過,隻是例常打理,也未有過任何留念,為何今日突然提及?

  “姐姐的藏書閣,可都是與心上人來往的書信。”衛漫毫不避諱在場的各色人等,恨不能拿個大喇叭,說得人盡皆知,“不知這與藏書閣起火,是不是有關聯呢?”


  乾陵悅滿頭的問號,合著意思是項天禮為了銷毀證據,所以才燒了藏書閣?

  她哭笑不得,這種弱智理由到底是誰想出來的,“漫夫人,我覺得您想多了,如果王爺真有銷毀證據的必要,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你甚至連裏麵丟了什麽都不會知道。”


  衛漫被她懟得憤然,又不肯承認自己的傻,硬著頭皮狡辯,“那王妃是承認王爺與蓮夫人有過舊情了?”


  頭一次將他們的往事拿到大家眼皮子底下說,如果她承認,無異是皇室的一大笑話。


  “我想漫夫人誤會什麽了,王爺從頭到尾喜歡的人,隻有我一個。”乾陵悅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當著所有準備看好戲的人的麵,擲地有聲地宣示著項天禮對她的喜歡。


  引得大家具是一怔,隻有當事人安穩吃飯,全程沒有參與。


  這種無聊的事,他壓根不想反駁,不過又是輿論的產物,當真了才是災難的開始。


  衛漫沒想到當著大家的麵她也能如此“不要臉”,氣得“哼”了一聲,閆宵這才悠悠出來講和,“隻是無聊的謠傳,具體如此,還待調查。”


  說是這麽說,可他看向項天禮的眼神裏帶著理解與讚同,還有一絲欣慰,分明坐實他縱火的事情,“書沒了,可以再搜羅,不要傷了和氣。”


  “城主,藏書閣裏還有曆年的新月紀要,丟了可就找不到了。”侍衛忍不住出聲提醒他,那些算是新月賴以生存的基本,眼下丟了,一切都沒了。


  項天禮適時接話,“真是可惜了,我本打算讀完紀要,還沒來得及……”


  “王爺,你若是有想知道的,盡管問我,我雖然不記事,但畢竟是新月城主,對往年大事,自然有印象。”閆宵趁熱打鐵。


  他麵上未動,心中卻十分嘲諷。


  “若是問你,豈不是什麽都由你信口胡謅?”


  有誰把他的心裏話說出來了。


  他抬頭看去,乾陵悅眼中冒著熊熊大火。


  “王妃這是什麽話,我是那種人嗎?我自然是希望新月越來越好。”閆宵嘴上這麽說,眼底的精明卻透露出他的野心。


  他們三人都非常清楚這是誰放的火,卻有口難言,再加上城王府這群丫鬟的流言蜚語,幾乎無人懷疑城主。


  想到無辜殞命的陳氏,乾陵悅越想越氣,伶牙俐齒地懟他,“你若是希望新月越來越好,就不會收如此重的賦稅。”


  桌上的都是女眷,哪裏懂這些,隻是被他們劍拔弩張的氣氛嚇得不敢吃飯,戰戰兢兢地垂著頭。


  上次隻在三人之間提,這次直接當著大庭廣眾的麵,閆宵原本還懷疑她的“捅到皇上麵前”是隨口一說,看來是認真的。


  “王妃,這是新月之事,恐怕輪不到你指手畫腳。”為了不落人口實,他特意換了說辭。


  周遭侍衛丫鬟眾多,保不齊有眼線,更何況蓮夫人與皇上也是舊交,難免察覺到異樣。


  可已經來不及了。蓮夫人方才聽到“賦稅”二字微微掀了眼皮,掃了閆宵一眼。新月的政務,他從來不會告訴她,至於賦稅,更是沒提過。


  聽乾陵悅的意思,這事已詬病許久。


  如是想著,她看向項天禮,他經手調查,必然清楚細節。


  察覺到她的視線,項天禮與她對視一眼後又迅速挪開,他不希望牽扯她進來,對皇上、對閆宵,她都是一個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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