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求收留
二當家幾乎同時察覺到她的低落情緒,小聲與她咬耳朵安慰她,“也許他是來尋你。”
“尋我?算了吧。”她本就是溜出府,就是尋她也應該去東城外。
他沒做聲,心中倒是十分疑惑。
正僵持,深居簡出的掌櫃罕見迎出來,恭敬對項天禮詢問,“項公子,可是為夫人挑選胭脂?”
“嗯。”他繃著臉,視線還在搜尋。
“裏麵請。”掌櫃一伸手,要領他進去。
“不用。”他微微皺眉,拒絕。
掌櫃隻淡然一笑,垂首道,“夫人生得如此天驕,該去裏屋看看流香閣的上品。”
乾陵悅心神微動,剛才那微末的不悅已然被好奇代替,沒想到裏麵還有更高級的貨色,這樣的貴賓製度也許可以吸引不少有錢人。
她在心裏盤算,而二當家卻在聽到掌櫃的話後注意到這間鋪子的格局,以及掌櫃這個人本身。
這個掌櫃落落大方,即便知道項天禮的身份卻還能鎮定自若,想必見慣了達官貴人,或者對王室本就熟悉。
她伸出的手布著老繭,絕非是十指不沾陽春之水的人。
一個掌櫃,就算需要她親自研製,老繭應該也集中在手指上,而非手掌。
二當家眼神微深。
“既然如此,”項天禮在掌櫃和司空長嬋期盼的目光中堅定且緩慢地回答,“下次本……我再帶大夫人過來看。”
沒有對的人在身邊,再上品都沒意思。
掌櫃微怔,一向端莊大氣的司空長嬋眼底劃過玩味以及淡淡的失落。
但她是個知趣的人,笑著打圓場,“公子心係我家姐姐,掌櫃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二當家原以為聽到這話乾陵悅多少會開心一些,轉頭看去隻看見她滿臉懊惱,低聲嘟囔,“這麽好的機會,傻子。”
他一臉黑線,頭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懷疑。
眼見著項天禮轉身要走,她又想看得抓心撓肺。
二當家握住她的手腕,勸著,“克製些,你回去了再讓他陪你出來是一樣的。”
雖然對方可能早就知道他家王妃出逃的事,但真的在外頭對上臉多尷尬。
乾陵悅心潮湧動,眼睛巴巴望著後門,恨不能有雙透視眼,隨後被二當家強行拉出去。
那邊訕笑著的掌櫃還在道歉,項天禮餘光瞥到一抹熟悉的翩然身影往門外去,身形一頓,迅速轉身追出去。
司空長嬋怔愣一瞬,朝掌櫃不好意思地笑笑,“公子可能遇見熟人,有勞掌櫃。”
說完便匆匆跟出去,然而已經沒了他的影子。
她悵然若失地站在大道中央,茫然四望,正想著先行回府,一道油膩的聲音悠然響起,“妹妹,好久不見了,可移步小敘?”
司空長嬋眼神一暗,看向搖著扇子肥頭大耳的司空青,迅速掩飾好麵上的嫌惡,乖順地回答,“是。”
追了一路的項天禮望著眼前不太高的牆,眼神探究。
這裏很熟悉。
項畏悄無聲息地出現,稟告對方動向,“跟丟了。”
“嗯。”他沉默應著,抬頭看著牆邊那棵大樹,又看了看牆體,縱身一躍,站在牆上,裏頭盡收眼底。
李嬤嬤正在做飯,大力二力在往後院搬柴,師黛掃地,土豆在添加柴火。
他視線往下,一眼看到角落裏的石桌。
重新落在牆外,他淡淡道,“把這棵樹砍了。”
“是。”項畏果斷應了,往前走了兩步才遲疑道,“這棵樹萬一是別家的……”
“這是王府的。”
王府占地麵積大,出門又常走正街,周圍的小巷縱橫,若非看見牆內熟悉的場景,他也不會確認這便是王府。
兩人繞了一圈回到王府正門,要進門時項畏才忽然道,“長嬋妃還在流香閣……”
“給她個機會和司空青聊聊。”他腳都沒停,大步走進府,去沒回寢殿,直接往流火居去。
流火居內乾陵悅心有餘悸,還好二當家輕功過硬。
即便清楚被項天禮抓到也不會有太大的後果,但她總有點心虛。
“王妃怎麽滿頭大汗。”詢問的男聲驟然響起,她驚得差點罵人,看著不聲不響出現在門口的項天禮,她微咳一聲。
“有點熱。”她避開與他對視,衝屋內喊著,“綠竹!”
正在打掃的人應聲出來,“王妃,怎麽了?”
“拿把扇子來。”
裝模作樣地拿著扇子扇風,“王爺怎麽忽然過來了?”
他泰然自若地在她對麵坐下,“聽聞王妃身體不適,本王自然要過來看看。”
“有勞王爺關心。”她幹巴巴地回答,心裏想著找個什麽理由趕走這個瘟神。
項天禮看著她的臉,漫不經心地詢問,“王妃身上的胭脂氣很好聞。”
這麽直接?她心裏一驚,麵上努力麵不改色,“是嗎,看來這胭脂質量不錯。”
他一時未說話,斂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麽。
乾陵悅喝口茶,偷偷抬眼觀察他。
主要是自己本就理虧,所以有點慫。
“乾陵悅,本王不與你兜圈子,”他驟然開口,語氣是未有過的嚴肅,“你適才是否……”
“王爺,府外有人求見。”項畏的通稟恰到好處。
“讓他等著。”他擺擺手。
“是……方公子。”項畏麵露難色。
項天禮神色一收,轉頭確認,“方遊?”
“是。”
他的視線回到乾陵悅身上,對上對方如釋重負的神色,心內好笑,剛才本來就打算嚇唬她,這人心虛的時候不能和她打太極。
既然如此,下次再審。
不急一時。
“王妃好好休息。”在她殷切的眼神中起身,他淡淡囑咐,隨後離開。
乾陵悅長呼一口氣,卻有點埋怨,他都說過不反對她接濟窮人,為何還要禁止她與二當家的私下來往。
主殿。
方遊正大喇喇地坐在側位上,晃著腿喝茶。
項天禮神色不怎麽好地坐在主位,“方公子有何要事?”
上次才說不要有過度接觸,今日便找上門來。他眼神微暗,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我隻是想請王爺幫個忙。”他放下杯盞,直直地望著他,一點求人的軟意都沒有,目光灼灼。
“但說無妨。”兩人也算有過交集。
“我想請王爺收留我一段時間。”他直奔主題。
項天禮眉尾微揚,對他的請求感到意外。
方遊貴為太子,即便落寞,也不該毫無退路,怎麽會求到他頭上,關鍵是,為什麽是他?
南王素來好客,為為人處世溫和有禮,求助也當是項天義才對。
“恐怕不行。”他漠然拒絕,王府裏有乾陵悅這一個麻煩精就夠了,再多個方遊,他怕是無力應對。
雖然都是稀鬆平常的小事,但在大哥的眼裏,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我知道王爺的顧慮。”拒絕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並不著急,緩緩道,“我有個廢太子,無權無勢,更毫無複國野心,王爺若不確定,大可把我送到皇上麵前對峙。”
項天禮探究地看著他。
他以進為退,著實高招。
送是不可能送到皇上那兒的,一來沒必要,二來在現在階段,隻會加劇大哥對他的懷疑。
“方公子說笑。”他平靜回應,“本王並非顧慮,隻是你緣何求本王收留?”
他咬重“求”字,希望對方能認清自己的身份。
“因為我遭人刺殺。”方遊語氣沉了沉,目光深邃地與他對視,“可能是舊國仇敵,也可能是未雨綢繆的人。”
話中意味深長,項天禮默然看著他,試圖解讀他微笑下的深意。
他是要拉自己下水還是入夥,隻是兩個概念。
但不管哪種目的,隻要他同意,日後便無法獨善其身。
他本就沒有野心,隻想安安靜靜地做分內之事。
“忘了和王爺說,雖然我無權無勢,但若有心召集,也是一股力量,”他淡然追加,“王爺若是好心收留我,也是給自己一條退路。”
項天禮起身,眼神驟冷,“方公子請回。”
“王爺真是忠心耿耿,”他順從站直,懶懶道,“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代代難留同輩人。難道王爺沒有發覺近來經手您的案子,越來越少嗎?”
他身形微頓,的確如此,他處理的都是無可厚非雞毛蒜皮的小事,起初還以為是百姓和睦,日子久了也就發覺不對。
但他並未當回事。既然大哥想攬下大權,他也樂得清閑。
三兄弟相安無事這麽久,日後也不會有多大的變化。
“王爺難道還相信兄弟情深嗎?”方遊嘲笑一聲,在他不悅的注視下緩緩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先皇忽然暴斃,僅僅是因為急疾嗎?”
項天禮瞳孔震動,穩住心神,眼中似有寒冰,語氣嚴厲,“方公子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顯,王爺是個聰明人,你比我更知道。”他彎彎唇,似笑非笑,忽而又換上最初的一臉輕鬆,“怎麽樣,王爺要收留我嗎?”
他沒做聲。
方遊耐心地等著他的回答,手指擦過茶杯杯沿,“或許我可以幫你找到真相。”
項天禮眸色深沉,主殿一時寂靜無聲。
良久,才聽到他克製的平靜,“希望你說話算話。”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