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南王府一遊
這是她第一次來南王府,馬車走走停停行了半刻鍾才到達。
與項天禮的爭吵縱然影響了些心情,卻並未讓她對南王府喪失興趣。
從下馬車開始,乾陵悅的注意力就再未分給他。
“陵悅竟然也來了?”項天義和項天禮簡單打過招呼,目光在觸到她的臉時驟然亮起,語氣頗為熟稔。
乾陵悅自然地笑開,“對啊,”她瞥了一眼繃著臉的項天禮,收起要譏諷的話,體貼地顧全他的麵子,“王爺來探望二哥,我自然要陪同的。”
“瞧我這記性,隻把你當妹妹,卻忽略了你的身份。”這話說者無意聽者有意。
項天禮眼神更暗,下顎更緊,鋒利如刀,似笑非笑地打斷二人寒暄,“二哥想在府門前敘舊嗎?”
“是我的疏忽。”他的溫和遷就與項天禮的冷漠天壤之別,對比下乾陵悅對項天義印象更好。
一行人往裏走,路上也不適合談論政事,便自然聊起家常。
項天禮絕對不可能擅長,答案諸如“是”“還好”“有勞二哥掛念”,項天義放棄和他嘮家常,轉而和乾陵悅閑聊。
“陵悅,你最近有何打算?”他忽然問道,盯著她的眼中有幾分深意。
他大概知道她的狀況,明白她不會無動於衷,若真的決定離開,想必會事先安排。
她接受到他詢問的根本緣由,稍微想了想,“沒有什麽打算,也來不及打算。”
旁人可能聽得雲裏霧裏,項天義卻心領神會,怕是時間將近,沒有空餘做其他計劃。
“也好,臨時起意才會處處驚喜。”
兩人你來我往,聊得有聲有色,夾在中間的項天禮乍一看神色平靜,嘴唇卻不合常理地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眼神直直落在麵前大道上。
“二哥真是妙語連珠。”乾陵悅眼睛一亮,他們的想法不謀而合。
“臨時起意隻會手忙腳亂。”一直未說話的項天禮涼涼插了句。
項天義還是那副笑麵孔,頗為理解地點頭,“四弟說的也有理。”
“嘁。”被間接否定的乾陵悅小聲啐道,算我大度,不與你爭執。
主殿落座,他二人一看就有大事相商,下人自覺退下,乾陵悅行個禮,打算找個借口離開,“我初來二哥府上,就先去逛逛。”
“不急,等我和四弟商量完親自為你引路。”項天義伸手按住她的動作,轉頭對項天禮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不用陵悅回避。”
項天禮梗著脖子頷首。
於是在下人一眾大量中,她莫名其妙地坐在項天禮身邊,聽著他們討論正事。
“事發突然,四弟想怎麽操辦?”聊到正事,兩人都收起閑聊時的漫不經心,項天義眼中溫柔轉為認真。
乾陵悅的注視隻在他臉上聽了一秒便自動轉向項天禮,平日都見他板著一張臉,認不認真大概都一樣。
然而等她看去,項天禮縱然還是毫無笑意,卻少了懾人的淡漠,氣場平靜。
果然專注會提升一個人的魅力,他看上去比平日順眼不少。
正在說話的項天禮忽然一頓,餘光瞥過去,察覺到她的視線望著這邊一動不動,神色微動,恰巧聽到項天義接話,微動的神色又僵住。
他在多想什麽。
“王妃,本王與二哥渴了。”他驟然發難。
正盯得入神的乾陵悅猛地驚醒,遲鈍地驚訝自己的失神,他該不會察覺到自己在看他了吧。
因此沒顧上反駁他,下意識回應,“好。”
說著起身熟練地為兩人倒茶,分別遞到兩人手邊,遂從容坐回座位。
施以懲戒的項天禮心情反而更糟,按照她的性子,此刻早就和自己嗆聲,今日偏偏在二哥跟前乖巧如斯。
“太燙。”他抿了口並沒有多少溫度的茶,微微用力擱在桌麵上,惱怒責怪。
項天義的跟著喝了一口,眼神微閃,有了點無奈的笑意,“四弟,你何必為難陵悅?”
被戳穿的人不做聲。
項天義繼續打圓場,“陵悅跳脫性子我多少了解,難得看在你的麵子上我還能喝到她親手倒的茶。”
本來要發火的人住了嘴,默然不語。
一邊本就惱怒的乾陵悅聽到項天義為她辯解,句句說出她的心聲,更是委屈。
連一個隻見過幾麵的人都懂得處處維護她,他們好歹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將近一個月,怎麽反而對她苛刻至此。
兩人繼續討論,乾陵悅垂著頭漫無目的地放空,耳朵卻時不時聽到兩人交談內容。
“巧卿她一向不喜歡這些彎彎繞繞的,一切從簡吧。”這是項天禮的聲音。
嗬,對別人的喜好倒是很了解麽。
不過這個巧卿有些耳熟……哦,那個遊曆的長公主。
看來又是家宴,隻是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前還是之後。
“我看可行,那時間定在……”
“都可以。”
“不如問下陵悅,”項天義三句話不離乾陵悅,若非乾陵悅肯定他不會糊塗到搶自己四弟的王妃,幾乎以為他喜歡自己,“陵悅你覺得家宴放在何時合適?”
乾陵悅茫然抬頭,她哪裏知道,“沒有想法。”
“看你喜不喜歡熱鬧。”項天義的目光從詢問開始就一直落在她身上,有意暗示。
她這才回過神,如果在離開之前舉辦家宴,她必然會出席,又是繁瑣的社交應付;但如果離開之後舉辦家宴,恐怕就不是家宴。
長公主歸來與王妃離世,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她飛快瞟了一眼沒出聲的項天禮,看他好像很在意長公主,還是助他一臂之力,讓他先開開心心迎接姐姐回宮。
“便在中秋之前吧。”剛才好像聽說不出後日長公主便會回府,三日準備總能足夠。
項天義笑著先開口接話,“陵悅可真是為難我們了,三日怎麽足夠布置?”
三天都不夠?她驚訝地瞪大眼,聽他接著道,“不過既然是陵悅的願望,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會盡力滿足,四弟覺得呢?”
全程被忽略的項天禮心裏隱隱憋著一股氣,悶聲道,“可以。”
於是舉國大事簡單定下。
乾陵悅一人錯愕,總覺得自己似乎回答了什麽不得了的問題。
“既然定下了,那便如此。”
南王草草結束商談,看上去十分草率地做了決定。
“不需要再商量一下嗎?”她跟著項天義起身,眼神卻詢問地望向項天禮。
後者因她這舉動臉色稍微好看了點,從容站起,給予肯定,“便如此安排。”
大事已結,按理當回府,項天義卻非要履行承諾,帶她逛南王府,她不好推卻,加之眷戀他的溫和氣場,便應下。
項天禮一言不發地沉默跟上。
下人離得遠遠的,三人一路閑晃,乾陵悅興致聊得高漲一些,忽然認識到一件極為嚴肅的事,“怎麽不見香妃?”
香妃是南王正妃,兩人情深意篤,為外人傳道,今天有要客臨門,當見到她人才對。
項天義愣了一瞬,想起什麽似的,“她前幾日回娘家小住,還未歸。”
“哦。”她點點頭。
看來兩人關係真的不錯,香妃能自由到這地步。
雖然她不是本朝人,但前前後後也將規矩了解了大概,任再高的身份,但凡嫁為人婦,若非重要節日,不得輕易回娘家。
“悅兒對香妃感興趣?”項天禮難得發問。
乾陵悅被他突如其來的“悅兒”驚得渾身一抖,他突然轉性也不打個招呼,眼神又一轉,難道是不想輸給二哥與嫂子的恩愛?
皇室流言頗多,蛛絲馬跡會被放大千萬倍,再經過各種流言蜚語加工成根本不存在的事實。
項天禮身為王爺,自然不願落人口實。
腦補頗多的乾陵悅一拍腦袋,決定配合他的小攀比,毫無預兆地伸手挽著他的胳膊,“當然感興趣,香妃與二哥成婚這麽久,仍然珠聯璧合,我想知道到底有什麽訣竅。”
“陵悅這麽說可要被人誤會了。”項天義莞爾一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四弟最近不順。”
“哪有。”她這麽說著,嘴卻微微癟了起來,想到司空長嬋堆滿禮物的小院子,又想到柳榕提及王爺對她寵愛時的篤定,心中竟然有些酸澀。
項天禮完美捕捉到她微小的情緒,語氣稍顯溫和解圍,“昨日府裏新來了司空家的千金,悅兒會有想法也正常。”
一直笑意滿滿的項天義在刹那間滯了片刻,隨手摘了路邊的嬌花,把玩著問道,“哦?大哥給你新許了側妃?”
“嗯。”
“我竟然不知。”他搖搖頭,“可是司空相國的養女司空長嬋?”
“是。”項天禮神色看不出什麽異樣。
圍觀的乾陵悅卻很意外,皇上賜婚,其他大臣不知也就罷了,竟然連血緣兄弟都不知道?
項天義緩緩點頭,“原來如此。”
敏銳地察覺到他們話裏有話,平時不著調的乾陵悅此刻沒有插嘴,靜觀事態發展。
“此女的確百聞不如一見,二哥有時間可來府上一探究竟。”
寡淡的項天禮竟然誇人了,還是在本來就清楚對方目的不純的情況下。
縱然明白這是他的計策,乾陵悅心裏仍舊泛起淡淡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