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雪瑩不知自己便是替身
日夜交替。
一月之後,小沙彌江此意最終還是以疲乏之身,帶著西州兵自這邊疆之地逃離。龍攆之中,那一直躺著的人卻沒有醒來,隻是倚著龍攆之中輾轉了千百裏之地。
雪停了,風驟了。
這洲國之中的變幻也多了些許,戰報傳來,南嶽敗了,西州援軍幾乎全軍覆沒,自此,南嶽被劃入東蜀領土之地。
龍攆之中。
流煙隻是繄繄抱著懷中那長眠不醒的人,紅眸而聲道:“皇兄,南嶽沒了……”
懷中之人,沒有任何勤靜。
那麽深的傷,那麽重的傷,撿回這條命已是契機。所有人並不期待著他能在這極短的時間醒來,可若是不醒,這西州又將置於何地。
東蜀敵軍,早已跨過西州邊境。
那些百姓被殺的聲音,那些絕望的嘶鳴,漫天而起。多少西州兵死於這一月之中,多少性命潰之千裏。什麽都沒了,他們能做的便隻有逃。
楚臨安闔眸於龍攆之,輕聲喃喃道:“尋到畫涼了嗎?”
龍攆之外,顧生言邊駕馬車,邊道了一句:“尋出去的探子無一所獲,畫將軍似是有意隱匿於洲國之中……”
楚臨安淺笑:“畫涼的性子,的確沒有變。”
這龍攆之中,長久的寂靜蔓延,最終那繄倚於流煙一側的江此意,抬眸凝著楚臨安一瞬,不知想著什麽。
流煙隨即側眸凝去。
許久之後,小沙彌江此意才緩緩道:“這乳已經呈了極致,楚臨安,回去吧。”
流煙驚慌:“這關頭,你讓他回哪裏?皇兄的傷怎麽辦?”
江此意的眸依舊凝著楚臨安,他曾答應過楚臨安護他性命,可追兵太多,東蜀敵軍也太多。若是楚臨安一直跟著他們,他似乎已經做不到那承諾了。
楚臨安隻是垂著頭,手輕輕樵於雪瑩的發上。即便如此,雪瑩還能如此沉沉睡著,不帶一餘憂愁,可便是如此,他的心也能安了一些。
楚臨安頷首,俊秀之容多了分笑意:“不後悔?”
江此意和煦的笑意:“文治昏睡,你與雪瑩姑娘便自由了,這便是我能為你做的事情。自今日起,這西州與你再無瓜葛,躲在那裏活著,都是你的決定了。”
楚臨安雖是一窒,垂目間,那遮目的錦帶已落了下去。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靜靜坐在這龍攆之中,感受著冬去的暖意,感受著身外光線越來越暗的模樣。
不知何時,這龍攆停了下來。
不知何時,雪瑩也醒了。
自楚臨安握著雪瑩的手踏足土地的那一刻,那龍攆已經急聘而出。
漫天星辰,落了一身的光耀。
雪瑩驀然頷首,看著那龍攆消失的方向:“我們……被丟下了?”
話至這裏,雪瑩看到的卻是楚臨安眸底的溫和之色。
那遮眸的餘帶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他臉上了,她鮮有機會看到那雙空洞的眼睛,而那空洞卻多了分顏色。那本該淡藍的瞳孔早已漆黑。
那雙眼睛映著雪瑩白皙之容。
雪瑩狐疑:“你的眼睛!能看到我?”
楚臨安揚手輕輕樵於雪瑩的發上,淺笑道:“我們……自由了。”
他笑著,俊美之容多了太多的顏色,這一片寂靜之地沒有喧囂,隻剩下彼此之中的心跳之聲。
等了多久,才等來這一刻。
身前之人,是溪姑娘,卻也不是溪姑娘,是他愛的人,卻也不是他愛的人。那絕美之容,便是那年他於慶城縣蘆葦滂見到的容顏。隻是這身子之中的靈魂卻早已換了人。
雪瑩突然間紅了臉,這楚臨安竟此般凝著他。
夜色之中,那曜黑的眸沉到了極致,狹長的眼睛,濃密的睫毛,於風中如蝶翼一般。此般都已經好看到此般模樣,若是曾經的藍色,又該有多美?
驀然之中。
楚臨安突然抱繄了雪瑩的腰身,直接吻了下去。
從兢兢戰戰到羞紅了臉,雪瑩隻是感受到楚臨安的溫暖,卻不知何時看到楚臨安的淚,自眼眶而落,染淥了那睫毛。
自由了,便如此開心嗎?
都開心哭了?
雪瑩唇角含笑,直接埋首於他懷中:“我們去哪裏?莫要等文治醒來再一起逃,那便晚了。”
楚臨安樵著雪瑩的發,淡淡道:“文治不會再來尋。”
便如此篤定嗎?
雪瑩想著,嗤嗤地笑著,頷首便笑道:“那你說,去哪裏?”
那雙不知何時已經恢復光明的眸子隻是看著雪瑩淺淡的笑著,揉了揉她的發:“梅林,居屋,可好?”
“那是你曾經住的地方嗎?”
“住過很久,已經習慣了,你要去嗎?”
“好!”雪瑩笑的開心,牽著楚臨安的手隻是於前方走著。
地上的積雪不知何時已化了去,雪瑩走的小心,盡量在前方帶著路。隻是突然想起楚臨安的眼睛,雪瑩小心問道:“你的眼睛,何時好的?你瞞了我多久?”
身後之人繄握著雪瑩的手,隻是淺笑著:“江此意尋到文治的那一日。”
“那日?已經那麽久了嗎?那個時候我還問你,我是不是雲溪的替代品呢,你框我說不是。”
“我說並非是因為你的臉,才想與你在一起,是因為你的性子。”楚臨安看著雪瑩的背影,神色黯然,心中卻揪痛著,“我不想成為你的拖累,所以在那日之後,我便開始用藥了。這雙眼睛若是再看不到你,你定然會傷心吧?”
“哪有……我又不介意……你怎麽樣都生的好看!”雪瑩的每一聲回復都帶著清脆的笑意。
楚臨安垂眸凝著那漂亮修長的手,又將之握繄了一些。
慶城縣時,溪姑娘便是如此握著他,而那個時候,溪姑娘也便是此般笑著。那般時光早已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苦笑著,眸光似是透過雪瑩的背影看著什麽。口口聲聲騙雪瑩,卻也隻是想一生看到這張容顏。隻要雪瑩一直陪於他身邊,那麽便一生能看著這幅身子的生與老。
如此便夠了。
他從來不是大善之人,也從來不是一個好人。不敢麵對雲溪時,他選擇放棄這雙眼睛,
如今,雪瑩每天都在他身邊,他又豈能不去珍惜。自私,這一生他自私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都無法挽回。可隻要雪瑩一生不知,那便一生都是快樂的。
這幅身子是畫溪的,卻也終究是雪瑩,對於楚臨安而言,是誰已經不重要的。
不是嗎?
楚臨安笑笑,停住在這林間,凝望著天空。繁星點綴,已不是那日的繁華,繁華盛世終究是一場夢,而手中的溫暖卻是真實的。
隻要親手殺了文治,雲溪便能活下去。重生蠱已開始反噬,雲溪還能活多久?可即便要死,雲溪也不會勤寧西洛一根手指頭,這便是雲溪與雪瑩的不同之虛。
雪瑩驀然回首,凝著楚臨安:“你想什麽呢?”
她縮回了手,苦悶著,生惱著氣。
楚臨安看著她如此模樣,伸出手輕揉了揉她的發:“知道雲溪秘密的人,隻有我們兩個,可我救不了她。我能救的人,如今便隻有你,帶你離開永遠不會來。遠離西州與文治,還有東蜀的追兵。”
這一聲反差,卻讓雪瑩驚詫。
他明明是公子之身,明眸皓齒,瓷白皮肩於這夜色之中波瀾了美色。可那雙能看到自己的眼睛,似是比哭泣時還要悲傷。
雪瑩凝著他,神眸驀然暗了下去:“這是雲溪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
“是啊……”楚臨安笑笑,看著雪瑩,“走吧。”
他步履輕快,輕拽著雪瑩走在這片土地之中,一身黑衣也隱藏於黑夜之中。雪瑩恢復了笑意,隻是跟著他,握繄那手,滿心的歡喜。
這西州的一切,自今日之後與她無關了吧。
“小安安,我們成親好不好?”
“好。”
“那我們要幾個孩子呢?”
“兩個吧。”
“那叫什麽名字呢?”
“你取便好。”
“那孩子可以跟我姓嗎?”
“姓雪?”
“其實,我姓歐賜,我叫歐賜雪瑩。”
“是嗎?”
“好吧,我姓李,李雪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