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再見了,畫藍鳳(下)
":" 出了京都,這雨倒也停了下來。
馬車之內,畫藍鳳蜷縮著身子,一直睡著,卻又睡的不大好。體內,子蠱一直作痛,她從夢中驚醒,滿臉的冷汗。
然而,她卻對上了畫涼溫和的眼睛。
畫涼抬手,用袖在畫藍鳳臉上輕輕擦拭著:“可是噩夢?”
這般語氣,這般的神色,不屬於畫涼。不知何時,畫涼成了這般模樣,畫藍鳳想著,思索著,以寂靜之眸凝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畫涼垂頭緊貼在她的額間,又道:“已經第七日了,你這夢魘還未結束嗎?”
是啊,他們已經離開京都七日了。
畫藍鳳坐起身,直接從懷中掏出了藥散一飲而盡,體內的子蠱痛處消失了些許。自畫涼出現之後,她的夢魘便早已不在了。真正讓她痛的是體內的子蠱罷了……
她輕輕倚於畫涼身側,輕聲道:“阿涼,真的自由了嗎?”
山茶藥香於身,縈繞著馬車內的蕩然。
離開京都,遠離一切,沒有複仇,沒有仇恨,不再被人利用,她想要的不就是這些嗎?自始至終,她要的都是這些。
畫涼微微擰了眉,冷聲道:“駕的慢一些。”
馬夫在外麵聽了命令,這馬車也少了跌宕,她心神中的慌亂也少了些許。溫念妤給了他們最好的保護,上百死士在四周守著,會一直護送他們去南嶽。
那日,她問畫涼——我們逃吧。
而那個時候的畫涼不再遲疑,也不再逃避,輕輕攬著她,點了頭。
從那個時候,她的自由便有了。
畫涼是否愛她,畫涼是否在乎她,在那個時候已經不再重要了。子蠱入身,她的性命隻剩下五年,而這五年畫涼願意守著她,陪著她度過接下來的時光,她想,她是心滿意足的。
最終,畫藍鳳輕聲道:“無法替雲溪將替蠱的毒解了,你可恨我?”
“那是母蠱,你解不了。”
“我問的是,你可恨我?”畫藍鳳自畫涼懷中頷首而去,看到的卻是畫涼愕然驚詫的模樣。
畫藍鳳埋下頭,輕聲道:“那便不說了。”
此時,畫涼按著畫藍鳳的手,輕聲道:“龍子卿不會殺她,舍不得殺她。即便母蠱在她體內,她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若是有呢?”
“沒有救她的是我,說狠話,讓你被捉的人是我!我有什麽資格恨別人?”畫涼沉聲,看著畫藍鳳那遣散而溫和的眸,心中猛然一揪。
那年,小小的藍鳳便是那麽看著她。
滿臉淚痕,執拗的眼睛。
畫府滿門被殺,是她陪寧西洛來到的畫府,也是她眼睜睜地看著畫府性命被被結束。曾經的她更是看著畫溪如何跳下的護城河。
而那個時候的她,又是用什麽樣的神情去看著一切的發生?
是笑,還是冷漠?
畫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眼睛瞥向了馬車之外:“鳳兒,還記得那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什麽?”
“若有一日,我因你而變成了惡人,那便成惡人。”他看著畫藍鳳,輕聲道。
眸間的氤氳越來越多,畫藍鳳頷首,袖下握緊的拳頭輕輕鬆了去:“你已經……是惡人了。”
她殺了畫府一族,而他卻又陪她來了這南嶽。
接下來的五年,是他給她的施舍,也是他的惡。他將一切的好,給了這世間最惡的人。若惡是如此,那便是她的不是了。
畫藍鳳笑著,隱忍著淚水不落盡:“若是有一日阿涼醒來發現,父親還活著,畫溪還在,寧西洛還是西州的寧西洛,那麽鳳兒還能是阿涼的鳳兒嗎?”
畫涼抱住了她,於她頸間輕聲喃喃:“藍鳳。”
畫姓,伴隨她半生的姓氏,是畫涼給的,而畫涼如此話,卻是給了她新的身份。
畫藍鳳輕聲道:“阿涼,我們成親吧。”
******
秀女清冊由海禦史親手遞交到宮裏之後,宮裏大抵是沒有什麽動靜。文武百官急了,海禦史急了,在最後一片秋葉落盡的那日又在養心殿外跪了兩天三夜。
而文治帝被堵的兩天沒上朝,第三日,文治打開門時,養心殿外足足跪了二百多名官員。上到戶部,下到府衙七品,皆乘風而跪。
其他官員跪,是求上朝。
而這海禦史跪,是求皇上選秀女入宮為妃。
聽聞,文治皇帝看到這一幕時,文武百官還未來得及開口來一句“皇上”,這海禦史便大聲道:“吾等皆求皇上二選秀女!”
說罷,海禦史磕了頭。
這一磕,文武百官皆傻了,跟著磕了下去。
文治皇帝被這一鬧,徹底服輸,便直接言了一句:“過兩日,殿選。”
這話,引的海禦史連連大悅,磕頭足足有二十下。而這殿選,自然不是文狀元的殿選,自是為了秀女的選擇。西州五年不秀選,京都百姓急,文武百官急,也便隨了這海禦史去了。
當然,這些都是民間的小道消息。
小廝坐在雲溪身旁講的頭頭是道,說完還磕了個瓜子。
雲溪的眼睛一直在棋盤之上,黑子落下,素手壓在下巴之上,紅唇輕輕揚了些:“所以明日便要去宮裏了?”
小廝又道:“自然是,被選上的二十名秀女都是大戶人家的姑娘,當然也有一些可憐蟲,自是相當可憐。”
“你指的是貧苦人家的姑娘?”
小廝連續點頭:“這貧苦百姓家望女成鳳,自是賭注了,身價財產全給女兒買成首飾了。這入宮後,也是好打點一番,不然可是有苦受的。你是不知道,聽聞宮裏的貴妃娘娘,早先殺了好多妃子,慘的很。”
雲溪停下了棋子,抬眸凝了這小廝:“你指鳳兒?”
小廝點頭:“是叫這個名字。”
雲溪將棋子落下,又撫了棋盤,笑道:“一月之前,在這裏住的姑娘便是文治的貴妃娘娘畫藍鳳,你還給她打過招呼,倒是記性不好。”
小廝的臉色白了綠,綠了又紅。
棋盤對麵,溫念妤眉梢皺了皺,看著雲溪悔棋的模樣,溫和道:“明日入宮,你可怕?”
雲溪回眸:“這母蠱在身子裏,去皇宮裏,也便離龍子卿遠一些。他想控製雲溪,便看他如何入宮了。”
“你倒是不怕死。”
雲溪嗤笑,眉眼中早已是萬種風情:“哥哥說笑了,這替蠱雲溪可是查過,隻要龍子卿不控製雲溪自盡,自是死不了。”
聽此,溫念妤看了一眼小廝。
小廝福了福身,便直接退下了。
溫念妤將棋盤黑白棋子各個擺好,輕聲道:“沒有查到別的?”
“什麽別的?”雲溪狐疑。
溫念妤搖頭:“畫將軍與畫藍鳳,已經到了南嶽了……如今,你可放心了?”
雲溪起身,眸光遣散地看著天空:“畫涼身子無礙,便是放心。而鳳兒體內的子蠱應該難不倒她,對吧?”
她這輕鬆的模樣,倒是與以往有些不同。
溫念妤放下白棋,溫和道:“準備一下,明日入宮吧。”
雲溪托腮,輕輕看著溫念妤眸中的溫和,小聲道:“這些時日我所做的袖箭,你是不是……”
“都送給了畫藍鳳。”溫念妤淡淡道,“便當做你的離別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