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天滿地的晨光之氣於山穀之間飄飄蕩蕩,這太陽還未升起,這霧氣卻來了。
“你在這裏護著吧,我去尋畫涼。”雲溪背過了身,自是從青鸞手中接過了佩劍,便直接飛躍山穀懸崖,落於另一側山穀。
那裏,副將溪月移正靠著鬆木睡的正香,隻是聽到這一聲落腳,一起身便對上了雲溪那雙清澈的眸子:“溪……溪姑娘?”
雲溪直接牽了溪月移身側的戰馬,輕輕拍了拍塵土:“我隻殺那些想殺我的人,我隻殺那些惡貫滿盈之人,薑國若敗,百姓我不會動。”
這一句話,卻讓溪月移眉頭稍皺,隻是想著這薑國、北淵的邊界還未到,身前之人便說這些,倒是有些奇異。想了半晌,這溪月移才明白了些,隻是那抹臉色蒼白。
戰敗於身前之人,他們便是叛國之兵,若雲溪真的要帶他們去那戰場,他又有何臉麵去殺自己的國兵……若是如此,還不如死了好。
雲溪握緊韁繩,直接一躍而上,眸色寧靜:“溪副將,戰爭結束,我便帶你們回武卒營。即日起,你們便在這裏等著我,明白了嗎?”
這裏安靜如斯,所有兵將都在沉睡,而少女卻於戰馬之上對著溪月移說的簡單。
他眉頭皺了些,反而問道:“姑娘便不怕我等在這裏動了手?”溪月移手指輕動,指向了另一處山穀之處。
那裏,青鸞站在這一片黑暗之中,對著雲溪的背影微微俯身,長發翻飛於青衫之中,眉眼中的乖巧於寂靜皆在。
雲溪笑了笑:“你——打得過她再說。”
說罷,韁繩微微一拉,馬蹄踏足聲於馬匹嘶鳴聲皆響起,那粉裳之人消失在了這片黑幕之中。而溪月移的眸色卻依舊凝著那山穀懸崖之外的姑娘,而那姑娘依舊站在那裏,對他輕輕地笑著。那笑,不同於雲溪的笑,反而有些真誠。
薑國安插於武卒營中之人不在少數,白日裏殺了幾個,可是卻沒有清理完全。雲溪不問,他便無話去說,隻是隔著那遙遙山穀看著,同時也等待著。
突然,有人於這黑暗之中朝著青鸞越來越近,可青鸞的眸卻依舊隔著懸崖凝看著溪月移,自山穀後方的人將劍刺向青鸞的一瞬,她身形微閃——
那人於衝力之下便掉下了懸崖。
而青鸞,那抹於黑暗之中的乖巧笑意依舊皆在。
溪月移咽了咽口水,慌張地坐在之旁的鬆木之側,闔眸休息著,半晌後再抬眸去看,那懸崖之外的姑娘早已離開,剛要沉了氣,他便聽到身側的動靜。回身站起之時,溪月移便看到了那青衣姑娘彎著眉眼的模樣。
“你便是溪姑娘俘虜來的溪副將嗎?”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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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雲溪駕馬趕上畫涼之時已是兩個時辰後的事情了。
畫涼一路至前,許久都沒有對雲溪說一句話,隻是到了北淵與薑國的邊境——蘭陵城之時,才站住了腳。
畫涼回頭凝著雲溪。
天色蒙蒙而涼,這蘭陵距離薑國隻有一牆之隔,城內早已人去樓空。入了這蘭陵,卻未見一個百姓的,城內荒涼,滿地的廢墟,隻剩下那守城將軍與一眾小兵在城樓前拚死抵著。
明知如此情景,北淵卻未曾派兵一人先來於此。
城內幾百兵將在這裏或許已經苦守幾日了,所以這裏成了如今的光景。或許,真如坊間傳聞,北淵要暫時放棄這薑國之戰,要將所有的兵力放於那五國戰爭之中。如此作戰之法,倒是聞所未聞……
雲溪與畫涼自馬上而下,將韁繩栓在城內的一處樹上後,便沉了氣。
畫涼眸中染了一層冰霜,他瞧了雲溪一眼,最終還是問道:“你跟來做什麽?”
雲溪握著佩劍,兩手背後,身子超前探了探:“來哄你。”
雲溪笑意嫣然,畫涼臉色一僵反而揚了脖頸,冷哼:“不需要。”
看著畫涼如此般模樣,雲溪自知他消氣了一半,伸出手順了順畫涼的前胸,劃了劃:“小小年紀,經常皺著眉頭是要學寧西洛嗎?”
畫涼一把握住了雲溪的手甩開了去,冷著一雙眸子朝前走著,每走兩步,皆回眸看著雲溪有沒有跟丟,而雲溪隻是靜靜跟在他身後,每一步皆踏著畫涼的影子,唇角揚著笑意。
蘭陵城很大,守城的將士卻被人一具具地朝著這邊抬來,每人身上都染了血,痛哀聲與哭喊聲絡繹不絕的傳來。
畫涼走在這城樓之外的街頭正中,盯著那些滿身傷痕卻不得不被抬著的將士,站住腳一把拉住了抬人的將士:“薑國提前出兵了?”
那小兵一身盔甲上血色盡然,他大聲道:“幾日前便是如此了,薑國如此,朝廷派兵太慢,我等又等不到武卒營!即便來了又如何,幾千人又怎敵得過幾萬人?”
說罷,那小兵便將畫涼的手甩開了,抬著受傷的將士小跑的離開了。
一地血,明是春日之色,這裏卻屍橫一片。
雲溪眉間微皺,便直接飛躍城樓之上,所有守城將士拚死守著這裏,城外那薑國兩萬兵馬皆在那裏,箭自上而下,無人見她。
兵臨城下,萬兵皆攻。
畫涼自雲溪身後而來,順著雲溪的眸光凝著城下景象,臉色卻是極度不好看。蘭陵將士用箭已然不成,下方之人攻打城門之力越來越大,即便能殺百人、千人,也自是來不及了。
聽到身後有人而來,畫涼直接將懷中之物丟出,那人接住調兵聖旨後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自是守城將軍,張瀾。
雲溪未曾言語,隻是笑道:“死了多少?”
張瀾將軍跪足,隻是顫著聲音道:“城門未破,目前死了幾十人,傷的卻多……隻是這武卒營的兩位將軍,怎麽還沒到?”
雲溪從一旁拿出一把長弓,細細看著:“李將軍與莫將軍不來了。”
張瀾將軍嚇得臉色蒼白,直接倒在了地上,喃喃道:“陛下是要棄了這蘭陵嗎……蘭陵便要如此被棄了嗎?”
說罷,張瀾將軍雖一把年紀了卻老淚縱橫起來。
畫涼俯看張瀾將軍,冷聲道:“我們來了,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