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悅城
悅城,位於墨城的南側,距離也並非遠,隻是幾個時辰的路子便到了。於此刻,雲溪自馬上而下,凝著身旁之人再道:“溪副將,你確定隻有兩千叛軍嗎?”
那被稱作溪副將的男子本名為月移,他跟著雲溪便下了馬後,便俯身而言:“溪姑娘的意思是,要我們殺了那兩千人,便當贖罪了嗎?”
雲溪聽此反而笑道:“溪副將,你們聽命於薑國而戰,今日開戰又未曾傷及百姓性命,哪裏有罪?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而如今你們投降於我,今後便是一路人,又談何贖罪?”
這一話,溪月移卻聽的不甚明白,投降便是俘虜,他自知剩餘八千將士並非身前之人的對手,便自願俯首,而身前之人這一話卻像是真的,也像是查探他們心中所思一般。
溪月移再度俯身:“溪姑娘,我等自願歸順於北淵。”
這些條條框框的話,雲溪聽的不喜,反而沉笑:“若讓你們進去,一頓打殺,要折損多少?”
溪月移沉聲:“少說兩百,多則一千。”
雲溪又道:“若我一人進去,折損多少?”
溪月移微微張口,回首與身後的兵將們眸眸相對:“溪姑娘的身手自然是好的,不過……姑娘要一人進去?”
“若是百姓無人而死,那麽那守城將軍便留了命。若是百姓死傷一人,那這悅城的兩千叛軍,全死又何妨?”
說著,雲溪直接朝著那寫了“悅城”二字的城樓走去。沒帶任何兵器,一身粉色衣裳於那風中微微搖曳著。而她,卻突然回眸對著溪月移笑著:“溪副將,這裏半炷香便能解決,若是你們逃了也無妨,我能追回來的。”
這一聲清冷倒是聽的一眾兵馬心慌。
這悅城封鎖的極為嚴密,消息自是還未曾傳出去,無人進城也無人出城,而雲溪走至城樓,遙望著城樓之上之人,愣了愣,足足有百人守城。
那些守城的兵將未曾看到林間一眾兵馬,卻隻看到了城下的雲溪。
樓上,自是有守兵在言:“姑娘,城內瘟疫縱行,還是改日再入城吧。”
這話說的挺溫和。
雲溪站至城門口,卻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頷首瞧著那對她言語的小兵,輕輕一笑:“今日不殺你。”
那百人守軍無一朝著這邊看來,隻有那小兵愣了愣,便站的筆直。
……
而此刻,林間駐守的溪月移副將瞪大了眼睛,幾百丈外,少女單手觸碰那城門,隻是一掌推出,城門竟直接破出了洞!這是並無聲響的一掌,卻也引起了守城兵將的注意,所有弓箭在對準雲溪的下一刻,那城門便突然被轟飛了出去!
而她,直接躍進悅城!
弓箭射-入之地早已空無一人。
悅城,於一瞬間亂了去,百名守城將士在匆匆下城樓的那一刻,落了一抹血腥。
於林間,溪月移再度瞪大了眸子,一步步朝著那城樓而去,隻是於城外,他便不敢再入前。薑國軍皆是上等兵,於墨城時,兩千人馬在雲溪手中活不過一瞬,他便自知雲溪的身手如何。而如今,透著這城門向內看去,一切皆讓他惶恐——
悅城空曠,屍橫一片,那地上還殘留著百姓的血腥之氣。
悅城百姓被北淵叛軍所殺,活口空無!而那姑娘未帶任何兵器,背對著城外的溪月移,冷聲而言:“溪副將,你說這些人,該死嗎?”
那聲音縹緲而虛幻。
雲溪揚手翻飛間,城內朝著她射來的所有長箭皆被她握住,一個不落。再於瞬間,那些箭便被她扔了出去,幾十人落地,而她的眸光卻未曾離開遠處之地的百姓屍體。
溪月移朝著城內而去,與雲溪越來越近。他自知,雲溪不殺他是因為他的手中還未曾沾滿那些無辜之人的血,僅僅如此的理由,便幫剩餘八千薑國將士撿回了一條命。
而這悅城叛軍卻……
溪月移停在城內,看著那粉裳之人飛躍而起的瞬間,便有百人叛軍落地,每一處動作皆是能瞬間斃命那麽多人。隻要她站在那裏,隻要她一人,這戰便能起。
而這百年之中,擁有如此能力的人究竟有多少?
身邊血漬灑出,不斷有屍體落下,而溪月移卻走的緩慢,每一步落下,前方便有數十人死於瞬間,天漸漸暗了下去,夕陽餘光落在她的發中的血漬之上,卻是攝人無比。最終她停下了身,側眸對著溪月移,眉眼之中皆是清冷:“溪副將,跟了那麽久,學會了嗎?”
溪月移慌忙點頭,又慌忙搖頭。
這殺人一瞬的武功,哪裏是學會的,雲溪每次動手,皆能看出熟練,更像是戰場之中走出的羅刹,更像是久經戰場的將軍。而那養在深閨之中的雲家嫡女,又何曾上過戰場!
城中叛軍,無一留下。
雲溪身前,一名小兵顫顫嗦嗦地向後退著,雲溪蹲下-身,凝著這年歲不大的小兵:“你可殺過這城中的百姓?”
那小兵臉色蒼白,上下牙打著顫:“沒有!所以不要殺我!”
雲溪伸出手理了理那小兵的衣襟,眸色卻晦暗了下去:“我剛剛說不殺你,可是你騙了我,如你這般年紀本不該死的。”
話落,袖箭便穿透了那小兵的脖頸……
無聲無息於一瞬,那小兵倒了下去,眼睛空洞,灰色如死。雲溪看此,站起身直接朝著溪月移走去,於擦肩而過的功夫,雲溪停下了身:“愣什麽?”
溪月移看著這滿城的屍身,背對著雲溪隻道:“你為什麽說他騙了你?萬一,他真的沒有殺人呢?”
雲溪側過了身,那眸於落日餘暉中卻顯得格外冰冷,將溪月移的質問之色全部映入了眸中:“沒有萬一。”
溪月移膽怯不語,將頭垂下:“溪姑娘,末將不該問。”
雲溪眉間一皺,反而嫣然一笑:“戰場廝殺混亂,想要拿戰功,想要贏,就一定要這裏好。”雲溪指了指發間。
說罷,雲溪便將手背在了身後,朝著那悅城外而去。
溪月移緊隨雲溪身後,也隻是想著雲溪那一抹笑,卻始終不明白。隻是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朝著那小兵的屍體看了一眼,果然與他所想無錯,那小兵手背抓痕明顯,是女子的抓痕……
僅憑這些,就能斷定他殺過人嗎?
所有的疑問在腦中徘徊,溪月移猛然站住了身,朝著那屍體而去,將那屍體手中的佩刀拔出,上麵的血漬還未擦幹淨……而那刀鞘之上,血漬更是明顯。
良久,他呆呆地看著雲溪的背影,喉嚨微動,口水緩緩咽下。
餘暉落下,黑暗幕天席地卷來。
悅城之內的血腥卻落及於天地之間。
雲溪於此時站住了身,頷首看向遠處,隻是小聲道:“將這些人的屍首都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