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被困於自個兒旁
黑暗於身、於眸也於心。
雲溪依在玉床之上,猛然坐起身的刹那,卻瞥見了一望無際的黑暗,於黑暗之中,身下的玉床已散發了淡淡的光暈,縈繞著她的身體。
她猛然朝著身旁看去,心驟然砰跳一瞬!
寧西洛竟然將她放在了禁室之中,身上的疼痛還在,而她的身側靜靜地躺著一個人兒,正是曾經的她——畫溪的身子!
若她在這裏,那麽江楓是否已經被寧西洛殺了?若她在這裏,定然是寧西洛將她藏匿於此處的,隻有這禁室,是別人所不知之處。
她側過身,神眸皆凝著畫溪,那張絕豔於世的容顏近在咫尺,她伸出手輕輕觸碰著那白皙的肌膚,從眸到發,一處地方皆是熟悉。
她的手微微顫抖,於這黑暗之中靜靜地凝視著……這幅身子的脈搏皆在,甚至是呼吸也無任何不正常之處,若是她沒有重生於原主的身子中,或許她便會活著,繼續以畫溪的身份活下去。想到這裏,雲溪心中卻是一窒。
“摸夠了嗎?”一聲冷漠從前方傳來。
一盞宮燈亮於黑暗之中,內監顧生言隻是輕側於皇帝身側,悠悠地打量著雲溪。
他依在牆壁之處,似是站了許久,也凝了她許久,隻是無聲無息,那雙如夢如幻的狹長眸子於那昏黃的宮燈之上,冷冰冰地凝著她。
雲溪起身便從玉床跳下,想要朝著禁室外而去。
身後,依舊是那淡漠之聲:“江楓替你死了,北淵搶了那屍體,又將那屍體扔在了三裏之外的花樓側旁,他們倒是認出那不是你了。”
雲溪的腳停在了原地,她回過身,咬牙問道:“江楓非死不可?如此,與東蜀所想又有何不同,你殺了江楓,我定恨足了你!”
看著雲溪如此模樣,顧生言將宮燈放於地上,上前一步:“不知二姑娘可曾記得,於鎮將府中,二姑娘曾說過,無知者無罪,但蠢與錯同罪。如今這江姑娘捅出了這麽大的簍子,換做其他人,早已是誅九族之過,而如今,皇上隻是殺了她一人罷了,二姑娘倒是心急。而今日,皇上保了二姑娘的性命,以江姑娘替之,也算死得其所,二姑娘可明白?”
看著顧生言如此問道,雲溪淡漠一笑:“雲溪自是無話可說。”
顧生言輕俯著身子,再道:“奴才第一次見到江畫師,便提點過她,於皇上麵前隻謝恩不求恩,便能留住性命。是江姑娘執意要跟著龍攆,求皇上留命於宮中,是她要踏入這紛爭之中。自然,二姑娘或也曾經提點過江姑娘,也不曾認她,可她依舊要尋了這死路。由此,奴才隻能說,想於這紛爭中苟且活著,便要知本分,得本分,領本分,二姑娘可明白?”
那宮燈恍恍惚惚的滅了去。
一切黑暗侵襲了所有,站於這裏,她的身子卻不由得覺得冰冷,一切皆為麻木。
江楓是原主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個對原主好的人,如今卻因她而死,死於寒冷之中,死於紛亂之中,而她卻無法保護她。這些過錯,皆是她對不住原主,也對不起江楓。背對著寧西洛,雲溪的腳卻很難再邁出一步。
身後之人,朝著雲溪而來,她一掌襲過,雖未曾震動風聲,卻被寧西洛一掌輕柔而化解。
……
顧生言站至黑暗中,隻是靜靜地凝著玉床之上的人兒,輕輕歎息。當他再轉過身時,便看到寧西洛懷中之人,他抱著已經昏厥的雲溪朝著這玉床而來。
顧生言看到雲溪被輕放於玉床之內,躺在畫溪之旁,狐疑道:“皇上為什麽不告訴二姑娘,是江姑娘自縊的,而非皇上動的手?明明是江姑娘求皇上如此做的!”
那鳳眸輕輕凝視著雲溪,冷冽被化去:“結果皆是一樣,過程並不重要。”
顧生言皺眉:“可……這二姑娘不是又對皇上動手了嗎?若她於皇上身邊,自始至終都對皇上不利,皇上為何還要留著?這些奴才皆不懂,到底皇上是真的動了心?若如此,那溪姑娘……”
寧西洛的手輕觸於那被褥,理了理畫溪的發,眸中的溫和卻與剛剛有很大不同。他起身看向顧生言,繼而朝著禁室外而去。
顧生言守在了這禁室當中,對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隻是微微俯身。
於黑暗中,他淡淡道:“雲溪如何想朕,並不重要,而朕,一切皆為了溪兒。”
******
宮河之盼,霜雪紛降,步攆於此停下。
流煙於步攆而下,親眼看著所有啞婢皆離開了這裏,回眸間隻看到宮河之盼站著的數十名侍衛,寥寥蕭粟之地,於她一人。
身後,一人緩緩朝著流煙走來,她猛然回過身——
女子一身淡藍宮衣,發鬢整齊,雖未施粉黛,那張臉卻依舊楚楚動人。
流煙後退,手中的湯婆子不經意間便落於雪地之中:“你——走開!”
畫藍鳳淺笑,垂下了身,蔥白的手指輕輕撿起那湯婆子,直接伸向前方:“皇上讓公主來此與阿涼見上一麵,自是有皇上的意思。而本宮也隻是於此照看阿涼,公主又何須怕?”
流煙膽怯,一張臉越來越慘白:“壞人——壞人!滾開!”說罷,流煙便朝著宮河跑去,腳步踉蹌之下,自身子將要跌入宮河,幾個侍衛掠至於此,將她直接從宮河之盼抱至雪地。
流煙慌忙推開身前之人,大叫地蹲於雪地之中:“不要碰我!”
“公主息怒,卑職這便走。”侍衛膽怯,悠悠打量了畫藍鳳,便趕忙於流煙身前俯了俯,便離開了。
畫藍鳳握著那湯婆子,幽潭生光的眸卻是帶著淺薄的溫和:“公主失了心智,自是與那融蟲蠱子蠱有很大的關係,如今公主用了本宮的藥,還如此神誌不清倒也說不清楚了。”
霜雪下,畫藍鳳一步步走向流煙,再度將那湯婆子遞了出去——
她,帶了笑意。
流煙垂著眸,看著那遞出的湯婆子,素手伸出將那湯婆子接入了懷中。繼而,一雙美眸輕輕凝著身前明眸皓齒的女子,紅唇悠悠抬起:“皇兄一直誇讚貴妃的聰慧,如今,本公主看來倒是不足虛假。自本公主於張良下葬的那一刻,便開始記起所有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