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賜死
已是戌時,天地間黑成了一片。而鎮將府燈籠高懸,所有屍體皆被擺成了一片,那昏暗的燭火燈光映著所有屍體臉上的慘白。
正堂內。
那俊美男子一身錦白,坐於那裏,眸色淡淡地瞥著地上跪著的所有人,輕聲道:“朕不喜殺人,你若是少說一個字,這屋內的所有人皆為你陪葬。”
那女子跪在地上,顫抖著身軀看向皇帝一側戴了麵具的姑娘,又看向一旁正吃著東西的流煙,畏畏縮縮道:“這姑娘,是七日前,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公子送到府中的,那個時候老爺便將這姑娘交給了如姨去照顧……那個時候,這姑娘已經神誌不清了,我們都以為這是老爺又買的侍妾,如姨也是這麽認為的……”
鳳眸淡淡,皇帝掠了那正堂之外的漫天飛雪,冷笑:“認為?”
那女子咽了咽口水,一臉膽怯地垂下了頭:“姑娘貌美,自然是我等都沒有見過的樣子。那時,老爺對這姑娘也是毛手毛腳的,如姨心中也是妒了些,老爺不在府邸的這些日子,如姨便對她的臉下了手……”
那女子說著,已然嚇得淚水潺潺,身邊的家仆與丫鬟皆跪在地上,顫抖不已。
女子邊哭邊道:“不是小女不攔著……隻是身為侍妾,若是攔了,定然會被被如姨賣了的!在這府中的所有人,皆是賣了身進來的……”
“好一個賣身。”皇帝一側的姑娘驀然張了口,清音從那麵具而出,倒是極為清冷,“如姨已死,倒是百口莫辯。”
那女子滿身的冷汗,突然叩首而下:“小女自然是想要攔的,不然怎麽也不會讓公主受這些苦,若是知道她是公主,小女怎麽也要攔著的。”
“哦?”皇帝起身,唇線微微揚起。
鎮將府外,馬蹄嘶鳴聲音越來越大.
緊接著,一個穿了內監官服的少年便匆匆踏足而來,跑至內堂之內,於皇帝身側俯身,不知說了什麽後,皇帝的眸便冷了些。
兩個侍衛將一個著了將軍戎裝的中年男子押解了進來,逐而上百鎮將軍依次被押解而來,小小的堂前院落,此時已經跪滿了人。
侍衛站至一側,每人手中皆握著一把長刀,直身而立。
雲溪走至大堂門口,掠著那跪成一片之人,心中卻逐而一痛。多年前,畫藍鳳便是指那些濫殺無辜的畫家軍,於校場黑夜之下瑟瑟發抖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犯了錯的人,便是要受罰的,而這懲罰便是死。
寧西洛起了身,站至那瑟瑟發抖的女子身旁,冷笑道:“如今,這鎮將府的人便到齊了,該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
顧生言隨之跟上,在寧西洛耳畔小聲道:“這張鎮將倒是好膽子,知道木易邏被捕,自然猜到皇上來尋,便於多日前便出了鎮外設了埋伏,正而被奴才瞧個正著。他倒是想要魚死網破,直接就衝著奴才來了,要不是——”
正說著,顧生言便瞧見那鳳眸中的冰冷,便緘默了。
雲溪立於堂前,看著顧生言那青澀的模樣,已然將眸色瞥向那遙遙的黑夜。影衛雖護西州君主,卻並不完全是奴才之身,他們堪比死士,卻又擁有比死士更大的權利。在皇帝未曾出手,未曾下聖旨之前,他們便會提前為君主做決定。
今日,在鎮將府之事出了後,在晴天白日之下,雲溪便看到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朝著鎮外而去。她想,若非那影衛護著龍攆一行,想必顧生言早已出事。孰輕孰重,影衛自會衡量,自知寧西洛的武功,便不會徒然出手去護著。他們的任務是保護西州君主,同時也是保護西州。所以,於流煙出事之時,影衛卻未曾出現,而是在君主一側護著。如影隨形,便是影衛。
張鎮將跪於大堂外,眸色狠厲地看著寧西洛:“皇上倒是好雅興,來臣這裏喝上茶水了,是臣失責,倒是未曾去迎接。”
鳳眸淡淡,寧西洛隻道:“幾月未曾於朝堂之上見到張鎮將,如今膽子倒是大了些。”
張鎮將冷哼,雖跪著,卻一副不怕的神色。
突然,高空幾道黑影閃過,十幾個黑衣人被扔與張鎮將身前,徒然煞白了張鎮將的臉,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寧西洛:“你——”
“你覺得東蜀會派多少人來救你?”寧西洛上前,鳳眸瞥著那些著了黑衣的東蜀刺客,冷笑於唇間,緩緩道,“東蜀十一人,能將你救走嗎?”
張鎮將渾身顫抖,看著那些屍體,已然亂了心神。
東蜀派至這裏護著他的死士皆是高手,這些高手的武功皆不會輸給曾經的內監張良,而此時,這些人的死相卻異常慘烈。
他,究竟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張鎮將頷首看著堂內瑟瑟發抖的女子,大聲道:“你個賤人,是你說的?!”
那女子跪在堂前,依舊顫著身,回眸看向張鎮將:“老爺,如姨已經被殺了,老爺又何必苦苦撐著,若是老爺俯首認罪,自然能守著一條全屍……”
話語間,張鎮將已經被氣的臉色煞白,他預要起身,卻被侍衛手中的劍抵住了。張鎮將隻能無奈地對著寧西洛冷笑道:“如今禍福旦夕,如此地步倒是本將自己的選擇!西州氣數已盡,本將選擇東蜀自然是最好的後路,即便重來,也非不可選擇!”
“原因。”寧西洛淡淡道。
張鎮將緊閉著雙眼,再度冷笑:“亂世大任於斯,死於氣數衰盡的西州,死於暴君手中,倒不妨於四國最強國手中做事,倒也不失亂世走一場!”
風雪來至,他一身戎裝淩冽於此,那雙並非澄湛的混濁眸子牢牢地盯著寧西洛。
而寧西洛卻輕揚了唇角,頷首冷笑:“流煙。”
大堂內,正在吃食的人兒聽此,便將手在身上胡亂擦了擦,一雙明亮的美眸看向了堂外跪著的眾人。雖是膽怯,流煙卻依舊上前而去,愣愣地站在了寧西洛身側。
雲溪走至流煙身後,輕輕撫了她的發,用錦緞綁在了她的身後。
一張淩厲可怖的容顏露在了這片冷空氣之中——
張鎮將看著流煙的臉,瞪著眸子,臉色已然煞白:“她的臉……”
流煙朝著寧西洛身後躲著,小心翼翼地看著張鎮將,嘴裏含糊不清道:“如姨,如姨打的,並非是我貪吃,並非是我!”
每個字皆帶著顫音,一雙漂亮的眼睛中映照著堂外院落跪著的鎮將軍。
寧西洛側眸,鳳眸如墨淵般將那膽怯的人兒映了其中:“將朕剛剛教你的話,重新告訴他們。”
流煙撐著眸子,向後退了退。
寧西洛再道:“你想要多少隻兔子,朕都給你。”
流煙興奮,握緊了他的袖子:“真的嗎?”
寧西洛伸出手,扶了扶流煙的發:“你若不說,便一隻兔子都沒有了,還會挨餓。”
看著頭頂輕撫摸的修長手指,眼前的人極為好看,一雙丹鳳眼雖寫滿了狠厲之色,可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恐懼。
此時,流煙隻是愣愣的點著頭,然後便踏著小碎步走至院落之中。
於雪中,於風中,流煙高高揚起了臉頰,學著他教她時的模樣,每一處神容都不落下,她頷首冷言道:“本宮為西州公主寧流煙,封號鳳舞——”
她披著那淡藍狐披,那熟悉的背影於雪夜之中瘦小而冷冽。
即便失了神誌,即便丟了心,可她的聲音卻未曾改變。隻是如今,她立於所有人身前,學著寧西洛的模樣,卻像極了曾經的她。
那些握著刀的侍衛於此刻,皆跪下,大聲喝道:“恭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