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畫藍鳳回憶部分(九)
畫溪領軍出征,為一軍主帥。這一戰凶險無比,聽聞東蜀借軍匈奴,聽聞畫溪在斬殺萬人之後被捕,再無消息。
畫藍鳳隻記得那日天空落雪紛飛,軍中卻也再無捷報。她一直等著,一直到畫涼的書信從邊境一封一封地傳來,每一封書信上皆沾滿了血漬。
一直到那一日,畫涼說,姐姐平安回來了。
她不知畫溪經曆了什麽,隻知道在畫溪回來後,這一戰結束的很快,僅僅幾日,匈奴連連敗退,在畫溪回京都的那一日,所有百姓皆圍在那裏等待著女戰神的歸來。
然而駿馬飛馳而過城門,畫藍鳳站在城門之外靜靜地看著那一閃而過的影子,便錯過了。西州女戰神長發飛揚,戰甲之上滿是敵軍的血漬。
這一日,畫溪甚至連同她的麵都沒有見,便去往了皇宮,以一身的戰功換取了一道聖旨,去往了慶城縣,一連數月未曾出征,也未曾回來。
慶城縣有什麽,畫藍鳳不知,她知道的戰役之後,畫涼回來了,且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在畫溪沒有回來的這些時日,畫涼成為了畫家軍的主將,所向披靡。因為畫溪的離開,她與畫涼所處的時間越來越短,一個月中,即便是一同吃飯的時間都日減稀少。
而那稀少的時間,卻要讓給流煙,讓給一個無關畫府之人。畫藍鳳隻能靜待著,站在最遠的地方看著流煙緊緊抱著畫涼的身影。
心,緊緊地抽痛著。
畫涼待流煙一直很好,便如同畫涼待自己一般好,這份嫉妒在心底生根發芽。有時,她甚至想過,若是流煙死於一場意外……
畫藍鳳轉身的刹那,她卻不知畫涼側過眸牢牢凝視她的狹長深眸。
在畫涼出征之前,畫藍鳳做了一個決定,也是她這一生都不後悔的決定。
第一次,她站在了畫涼的房間內,靜靜地看著他:“阿涼,這一去不知還要多久可以見到你,鳳兒隻想為你綰發一次。”
現在的畫涼已經長的很高,畫藍鳳頷首看著他,目光熠熠,沒有絲毫逃避,她再道:“阿涼,你肯嗎?”
她問著,同時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畫涼一向冷淡,隻有麵對畫溪之時,才會有鮮少的溫和。畫藍鳳知道,為男子綰發,這一生,除了正妻可為,她又怎會有這個資格?
那涼薄的俊顏先是詫異,沒有絲毫言語,畫涼走至床畔,便停了身。
畫藍鳳苦笑:“鳳兒明白了。”
然而,畫涼卻淡淡道:“以後若是在外人之前,莫要在我麵前自稱鳳兒,你是姐姐。”
看著那玉立長身的背影,畫藍鳳握緊了手,眼淚流下。
“鳳兒。”他道。
畫藍鳳背過身,便準備走,可是手卻被畫涼直接拽回了他的懷中……
那溫暖的懷抱,多久沒有觸及之過?
畫藍鳳不敢想,掙紮著,而畫涼卻將她按在了懷中,以頭抵在畫藍鳳的頭頂,聲音確是沙啞:“這一戰不知能否回來,也不知何時回來,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也不想讓你難過。可是我想讓你知道,對於我而言,沒有父親我能活下去,可是沒有你不行。”
畫藍鳳從小聲的啜泣,再到撕心裂肺地哭。
他是不是西州最有權勢的人,也不是西州武功最高強的人,可是他是畫涼,是她一人阿涼。這一切,誰也改變不了,即便是流煙,即便是西州最尊貴之人。
畫藍鳳的手握住了畫涼的衣服,緊緊地拉扯著:“鳳兒為阿涼綰發,以盼望阿涼能順利歸來,回到鳳兒的身邊。”
那木梳,握在畫藍鳳的手中。
她輕輕地梳著畫涼的墨發之上,而畫涼卻側過顏對著她微微一笑,那一抹笑卻是畫藍鳳這一生當中見過最好看的笑。
一句愛,被淹沒在離別的痛苦之中,再也無法說出。她不想離亂了畫涼的心,隻要他能在戰場中平安歸來,知不知道她的愛又能如何?
這一生還長,她還有很多話可以與畫涼說。
畫涼走的很急,那短暫的相聚就如同驚鴻一夢般,為了畫涼可以平安回來,她每日都會去寺廟祈福。初戰告捷的消息傳來的很快,她聽聞畫涼帶著畫家軍夜襲匈奴軍,大獲全勝,一心一意地等著畫涼歸來。然而,這一等卻出事了。
有信傳來,匈奴用計謀捕了畫涼,畫家軍死的死傷的傷,生死未卜。這一戰,西州損傷上萬,這一戰,傷到了西州的筋骨,畫藍鳳自知。
皇帝不肯再度派兵去營救,與父親畫武跪在皇宮之外三天三夜。
春雨晚來急,她磨破了膝蓋,西州君主卻未曾宣旨。
若她與畫溪一般,便能救下畫涼,可她始終不是畫溪,始終不能救下畫涼。畫藍鳳迎著那漫天的大雨,朝著宮中而去,卻被層層侍衛攔住了身。
她跌在了水坑之中,指甲緊扣入手心之中。畫涼你看到了嗎?在你危難時刻,流煙公主並沒有以自身之力去幫你,甚至是再也未曾出現在畫家之中……
然而這時,一把傘卻舉在了畫藍鳳的頭頂。
那著了一身戎裝戰衣的少女,將竹傘輕輕放在了畫藍鳳的手中,眉目皆是溫柔:“姑娘,這個時候若是求皇上無用,萬萬不可冒險。青鸞願去尋溪姑娘,隻有溪姑娘能救下公子。”
畫藍鳳看著青鸞,直接將傘丟了去。
她抱著青鸞,渾身都為之顫抖:“我與你一同去!”
青鸞從懷中掏出帕子,輕輕擦拭著畫藍鳳手心中的血漬,搖頭:“山高路遠,姑娘隻需要在這裏等著青鸞的好消息。”
說罷,青鸞便直接跨上了戰馬馳騁而去,那背影映在畫藍鳳的眸中,沉沉地看著:“青鸞始終不是畫府之人,卻能如此幫阿涼……”
皇宮之外守著的侍衛皆目光冷寒地看著跌在地上的畫藍鳳以及跪著的畫武,上前一步,手中兵刃已經指向了二人:“皇上說了,這幾日不見畫府之人。”
“父親,我們回去吧。”畫藍鳳將畫武扶了起來,頷首看向那深宮大院,麵紗之下的唇角卻度微微揚起。
寧西洛,擁兵不救,為一錯,鳳兒將永遠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