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胭脂色
龍攆在飛快地行駛著。
張良騎在駿馬之上,透過那輕揚的簾帳微微看向馬車內裏之人,清眸中皆是蒼涼。
此次,楚臨安被再度抓了回來,卻饒了其死罪,依舊被關押在囚車之中。而雲溪卻一直被流煙困在馬車中,侍衛輪番在外守著。
而皇上身中胭脂色之毒,隻能以最快的速度朝著京都而去。即便楚臨安將解藥交出來,也很難在最短的時間內湊齊藥草。
胭脂色,與其名一般,是用百名女子的血液與百隻毒蟲毒液混合煉製而成,其毒,在這世間,除了煉製者,皆不知如何解毒。而若是中此毒,性命便猶如抽絲一般,日漸衰弱下去,無聲無息,無痛無癢。
天色降晚,最前方的龍攆卻不知為何停了下來,
張良揚手,後方眾人皆與之一同停駐於此,而他卻看到龍攆方向一名宮婢碎步,疾風般地走至馬車之側,跪了下去。
素手輕揚簾帳。
流煙看到前方一人著了身落霞之色,朝著馬車緩步而來,那張明媚的臉龐卻沒有任何的笑意,正是畫藍鳳。
張良從駿馬一躍而下,對著畫藍鳳拘禮:“貴妃娘娘。”
那嫋嫋婷婷的身影最終是停了下來,朱顏沉婉,眸色中帶著略微的焦急。她並未理會張良,反而是對著簾帳之內溫柔道:“皇上身子不適,實在是不能再度顛簸了,本宮以讓侍衛去尋一些可以替補解藥的藥草了,待皇上毒素減緩,再行吧。”
那簾帳之內並無動靜。
畫藍鳳臉色有些難看,便直接踏著那跪著的宮婢,直接躍上馬車,掀起簾帳便踏了進去。
這踏入的刹那,畫藍鳳便有些後悔。她對上了那雙帶著玩味笑意的狹長美眸,而那雙眼睛的主人正依靠在窗側,掠至她的全身,淡淡一笑:“貴妃嫂嫂倒是聽話,這一身並未鸞鳳之紋,本公主看此,倒是心中覺得惋惜。”
流煙說話的模樣似與平時大有不同,沒有任何對她的敬意,也不摻雜跋扈之色,反而平淡的有些奇異。
畫藍鳳輕坐在馬車之內,對著流煙微聲道:“公主懿旨,自然沒有人不敢不遵。隻是本次會京都之路,需要公主吩咐下去,要慢一些才好,皇上還未醒,實在是不適合長時間顛簸。”
“公主懿旨自然必須遵守,那皇兄的聖旨呢?”流煙把玩著長發,並未再去看向畫藍鳳,反而是將眸光掃向身側昏睡的人兒,淡淡道,“你不顧律令,出宮尋皇兄,可得到了誰的首肯?皇兄是不怪你,可怎能阻止他人的議論?一個深宮內的妃子多次出宮,又成何體統?”
畫藍鳳愣住,那溫柔的模樣卻漸漸少了去,她道:“公主多次為難本宮,到底是何意思?若是皇上醒來,自知公主如此之行做了什麽——”
突然,流煙直接扣住了畫藍鳳的下顎,美眸認真地打量著她,逐漸輕笑:“做了什麽?貴妃嫂嫂當真不知本公主做了什麽?本公主讓皇兄殺了紅姑,本公主還親自將楚臨安抓了回來,而你派出去搜尋的侍衛卻被楚臨安全部殺了,多麽可惜啊。貴妃嫂嫂,本公主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呢。”
畫藍鳳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她看著流煙緊緊掐著自己的手臂,微微抬起脖頸,卻依舊溫和道:“公主抓到楚臨安自然是功勞,可是卻沒有尋到東蜀黨羽,倒是惋惜。阿寧懷疑雲溪不是一日之事,所以本宮便以她的名義將楚臨安放出去,又有何不可,一切隻為尋到東蜀黨羽。公主一味地保護雲溪,當真是對西州的益處?雲府叛變,雲溪與楚臨安定有瓜葛,阿寧也是懷疑的,公主你不是不知道。”
看著畫藍鳳如此模樣,流煙卻下了手中的力度,白皙絕美的容顏靠向了畫藍鳳容顏,將她的模樣盡收眼底,淡淡道:“龍攆遇刺造成的局促局麵太大,亂中,雲溪昏迷不醒被你丟在了林中。而張良因刺客被困於原地,以此導致我出了那種事情,你當真以為一根朱釵就能讓本公主懷疑一切皆因雲溪所謂?你當真以為你為那女死士所做的人皮麵具便能讓張良以為林中所見之人便是雲溪?畫藍鳳,你太心急了,心急到了愚蠢的地步!”
流煙說此,臉色卻越來越紅,隨即便諷笑出了聲。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猜測,而猜測之下卻沒有任何證據,她又為何不怒?如今皇兄昏迷,雲溪受傷,畫藍鳳卻好好的呆在這裏!
“公主想將髒水潑在本宮的身上,還為時尚早。如今出了如此多事,不妨等皇上醒來再做定奪,到時候公主孤注一擲所做的事情,皇上皆會明白究竟要護著誰。”畫藍鳳揚手,溫柔地掰開了流煙的手,而她那語氣中滿滿的沉穩與笑意。
靜謐蕩漾在冷空氣中,畫藍鳳看向流煙身後昏睡之人,溫潤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墨發,眼底卻是流煙看不懂的深意。
她背過了身,便預要下馬車,卻聽到流煙激動而顫抖的聲音:“你從皇宮而來,不是為了皇兄對不對?你下此局不是為了給雲溪扣上一個罪名,你的目的隻有我一人,對不對?究竟為了什麽?畫藍鳳,你說啊!”
流煙的手拽住了她的衣袖,一把匕首直接便抵在了她的脖頸之上。
身形一窒,畫藍鳳楞在了原地,玫粉的唇卻再度揚起了溫和的笑意,她側過臉,悠悠地打量著流煙的臉,一瞬間的妒意劃過眼眸。
畫藍鳳什麽都沒說,反而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將那匕首挪開,輕輕而語:“在公主沒有尋到證據之前,若是傷了本宮,這場戲還如何接著做下去?若本宮傷了一分,或許你死不了,但是皇上不會殺了張良嗎?本宮一句話,便能讓你身邊的人一個皆一個的死去。”
匕首掉落。
流煙蒼白著臉,怒視畫藍鳳:“你是在承認?”
畫藍鳳微微搖頭,溫和地看著流煙,笑道:“若是畫涼知道公主心儀了一個太監,又怎會想?若是一開始便無法一心一意,那便從一開始不要想著嫁給畫涼,倒也省事了許多。公主之心,罄竹難書,畫涼若是回來了,又怎會原諒你?”
“你早便看出了張良與我之間的情誼?所以你為了這種事便要報複本公主?你是為了你的弟弟畫涼對不對!”隻是突然,流煙心神恍惚地看著畫藍鳳,心裂成了幾份,“若是畫家姐弟之間情誼如此,你為何要背叛畫溪!”
“背叛?”畫藍鳳溫和的眸此時卻是變得陰鷙無比,而她卻不想再說下去,在踏出馬車之前,隻是淡淡道,“公主好自為之,或許一切還沒有結束。”
流煙最終癱軟在了馬車中。
而身後,昏睡之人卻緩緩地睜開了眸。
雲溪聽著馬車之外沙沙踏雪的聲音,神情中卻寫滿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