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賑災糧與款項
雞鳴聲絡繹不絕地響起。
木府內正院內塞滿了大大小小的轎子,全部都是用來接人所用。雲溪未上轎之前便看到了木榮心事重重的模樣,本想去問,直接被沈驚鴻塞進了轎子。
文治皇帝為避免中書侍郎貪汙一事再度發生,賑災的銀子與糧食派了專人直接運送到千陵縣府衙,派專人再核對。等他們到地方之後,再根據內監臨走前所給的數目,再次核對。
如此精打細算,倒也不失一樁良策。
一路上,雲溪與沈驚鴻說了昨夜之事,沈驚鴻倒是不以為然,一副心明的模樣。
木榮的兄長本名叫做木易邏,與木榮是同胞兄弟,眉娘進門後便一直長在眉娘身側,而木榮則不同,一直跟隨身體欠佳的母親。木易邏性子圓滑,很是聰明,因此木老爺很是重用。比如說貪贓一事,大多經了木易邏的手。而那些貪贓來往的信件,昨夜被沈驚鴻搜的精巧。
雲溪在轎內翻看那些信件,抿了眉:“這些東西為什麽還要留著?燒了豈——”
話還未問完,雲溪便黑了臉,這些信件倒不是那種與貪贓有關的證據,反而是因為縣衙老爺跟木府分贓不均所留下的,類似於借據之類的信件。
沈驚鴻笑道:“木府是這千陵縣的第一大戶,賑災官員為避免口嫌,明麵上與那縣衙老爺不會接觸過多,反而會直接入住木府,木府自然樂於跟這些人合作辦事。隻是木府怕貪事,一般拿的不會多,大頭都是讓賑災官員與那縣衙老爺分了,所以朝廷想查,也很難下手。”
雲溪狐疑:“那日在國公府,皇上因為千陵縣一事,便處理了中書侍郎。皇上若是心知肚明其他犯了事之人,為什麽遲遲不肯動手?隻要中書侍郎托盤而出所有關聯人員,不都可以一一處理嗎?”
沈驚鴻收回雲溪手中的信件,放入懷中。他轉過身,眸光深沉:“那是因為——”
雲溪急切:“什麽?”
沈驚鴻頷首,搖頭歎息:“你且過來,沈某小聲告訴你,隔牆有耳。”
說完,沈驚鴻若有若無地看著轎壁。雲溪趕緊湊到前方,一臉莊重地將耳朵貼近沈驚鴻的嘴巴,鼻息環繞在他的頸間,微微做癢。
沈驚鴻直接將雲溪按在了腿上,青絲垂落在她的臉上。
他垂眸看著他,唇角噙笑。
雲溪自知這沈驚鴻又在戲謔她了,看著他那雙好看的眸子,雲溪伸出手撫開了臉上的發,反倒是肯定了心中所想,低聲問道:“與書燁商會有關?”
沈驚鴻搖頭:“並不全是,與你有關。”
雲溪恍然大悟,一把擰上了沈驚鴻的耳朵,讓他彎腰湊近自己:“寧西洛為了讓我成功從雲震天手中接管書燁商會,便讓我以戴罪之身在這裏作出一番成績,如此書燁商會的人才會更容易接納我。而讓雲嶺與雲辰玥一同前來,隻是一個幌子罷了。真正需要大展宏圖的,隻是我,而非他們,這些所遺留的問題,都是寧西洛送給我扶搖直上的工具罷了。”
此時,他的臉距離她隻有一指的距離,他的鼻息盡在咫尺,雲溪卻沒有絲毫臉紅的傾向。沈驚鴻想到了昨日木榮看雲溪的模樣,微微一妒。
他摟起雲溪,冰涼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你不該明目張膽地稱皇上的名諱。”
雲溪撇過頭,想要坐直身體,卻被沈驚鴻按住。
雲溪無奈,問道:“木府之事,該如何處置?”
聽著轎子下落的聲音,沈驚鴻鬆開了禁錮雲溪的手臂,他掀開簾帳,一步踏了出去,然後伸出手,笑道:“慢慢看,不急。”
下轎,入縣衙,一路上縣衙老爺殷勤十分。
木榮走在最前方,一身官服的模樣倒是新鮮,為了壯大聲勢般,流煙收斂了脾氣安靜地走在木榮身後,而青鸞舉止投足之間倒是顯了宮婢的風儀,舉著蒲扇,將那小風扇的沙沙作響。珍兒不甘示弱,拿了兩把蒲扇對著木榮可勁地扇。
雖說木榮麵目冷清,卻依舊不適宜地打了個噴嚏。
雲溪掩嘴笑,沈驚鴻握了握她的手。
糧食以及賑災款都存放在縣衙後倉,衙役開了門,木榮一等便進去了,賬房先生舉著賬簿殷勤地跟在後麵。
太陽高照,雲溪側在後倉門前打量著,然後問沈驚鴻:“若是這件事交給我處理,我隻希望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你認為呢?”
沈驚鴻歪頭淺笑:“隨你。”
雲溪大步進了後倉。
為了數量的準確,青鸞自告奮勇地去親查糧食與銀兩的數量,珍兒再度不甘示弱地跟了過去,做二次核對。
衙役被縣老爺全部清了出去,這後倉隻留下了雲溪一等以及賬房先生。
似是覺得空氣中的炎熱,縣老爺叫人拿了三個冰鑒,放在這裏。
縣老爺弓著腰,對木榮笑眯眯道:“五日前這些東西便到了,我也是找人查了二十多遍才核上數,一一分不差。”
木榮點頭:“等等,沒有,查完。”
縣老爺打開冰鑒,從內裏拿出了冰鎮的葡萄,再度殷勤道:“國師要不要坐在一旁降降暑氣?這些冰鑒可是我專門托人從千裏外運送過來的。”
沈驚鴻挑眉,直接搶過了那葡萄,一把送進自己的口中:“冰涼是冰涼,你倒是有閑錢。”
縣老爺臉色一變,直接跪在了地上:“禦史大人,國師大人,這些都是小官積攢了多年的銀子,大人來此自然不敢吝嗇。”
雲溪沒想到的是,這後倉內第一個對縣老爺生氣的不是她,也不是木榮與沈驚鴻,而是流煙。此時,她已經熱的汗流浹背,嬌滴滴的公主性子上來了,怒氣橫掃一片。
流煙大聲嗔道:“這麽好的冰鑒昨日怎麽不送到木府?”
縣老爺趕緊起身,將冰鑒推到流煙身側,再度跪了下去:“今日醜時,木府的人才通知的小官,小官也很為難。”
流煙將冰鑒打開,一邊怒氣橫衝地吃著葡萄,一邊怒視著縣老爺。人皮麵具因為流汗的緣故險些滑落,縣老爺抬頭看了看。
雲溪一把按在了流煙臉上,問道:“青鸞,珍兒,查完沒有?”
青鸞本想開口,卻被珍兒搶先一步。
珍兒跑的極快,趕緊將手中的賬本遞給了木榮,美眸中盡顯得意:“二姑娘,國師,禦史大人,我查了三遍,這糧食少了五百六十八旦,金子少了兩千三百兩零八吊錢。”
雲溪樂了,轉身問道青鸞:“你查的可一樣?”
“的確如此。”青鸞點頭,也將手中清查的賬本遞給木榮。
縣老爺示意賬房先生將那後倉門關上,屋內瞬時間點燃了燭火。
空氣中,灰塵與冰鑒的寒氣輝映而上。
縣老爺諂媚地跪在木榮身前,看了雲溪與沈驚鴻:“這些銀子都是小官抽出來孝敬大人門的,大人若是心情好,給小官一個彩頭就好了,這賬房先生是木府的人,大可放心。”
木榮臉色慘白,突然想起昨夜兄長所說的那一幕,怒道:“合作作作——”
縣老爺欣喜。
木榮道:“個個個屁!”
縣老爺雖說害怕,但是依舊頷首問道:“聽聞國師是木老爺的公子,如此合作,豈不美哉?大人們都有錢財可拿,誰都不會知曉。”
沈驚鴻問道:“可是,誰拿大頭呢?這些銀子我若拿了,定然不會分給國師一分錢的。”
縣老爺臉色突然一變:“這……若是抽出太多銀子,朝廷肯定會發現的。”
賬房先生在一旁小聲道:“千陵縣路途遙遠,這皇上也不會找皇家的人來吧?即便多抽一些,我們還是安全的。”
聽了此話,流煙眉頭一抿,卻突然發現所有人的眸光看向了她。
人皮麵具順著汗漬,悄然落地,一張絕美的容顏在一身男裝麵前有些不映襯。瓷白的肌膚滿是汗漬,剪水雙瞳撲閃著狐疑的光。
雲溪撿起人皮麵具,突然跪下,雙手呈上人皮麵具:“流煙公主。”
珍兒從未想到,這世間竟然還有如此模樣的女子,她一直以為自己跟隨的大人是位內監,卻沒成想,擁有如此絕美容貌,不由得看癡了去。
珍兒慌亂地跪在了地上。
賬房先生看此不妙,直接開了後倉門,向外跑去,袖箭直射後頸,血濺當場。
縣老爺麵如死灰,直接攤到在地:“公主饒命!”
流煙心中慌亂無比,這帶的好好的人皮麵具,竟然又一次因為汗漬原因落了下來,心中發怵。皇兄讓她不要暴露身份,這倒好,縣衙老爺看到了……
雲溪沉聲道:“既然他看到公主的臉了,那麽對本公主釋然會造成威脅,若是再度遭到歹人暗殺,定然會有損皇家威嚴。”
沈驚鴻隨聲附和:“該殺,竟然想染指沈某去貪那枉法,該殺。”
木榮起身,走至沈驚鴻身旁,低聲道:“人多,再殺,較好。”
縣老爺並未聽清木榮的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的說道:“我手中還有你父親拿錢的證據,還有你兄長,你不會不管他們吧?”
木榮一愣,不作答。
縣老爺欣喜,跪到流煙公主身側,扣首道:“公主與畫府餘孽失蹤多日,早已舉國不容,所有百姓乃至朝廷官員都認為公主與畫府餘孽一同叛國,如此又何必幫著西州與朝廷?皇上之所以留公主到現在,不過是想要公主變做成日後和親的棋子罷了,又何必為皇上做事害我性命?如此多銀子,你我拿了豈不是更好?”